祠堂内不断回荡,伴随着令人反胃的撕咀嚼声。
祠堂外,丁周在掌中点燃火,将灵位牌焚尽。
痛苦扭曲的哀嚎声越来越低,在灵位牌烧成灰烬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周遭寂静如尘,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都是错觉。
丁周看了一眼紧闭的祠堂,并不打算再进去。
他活着,比张清扬更有价值。
所以只能由张清扬去死了。
镇民的亡灵们与河神对立又统一,他们不得不听命于河神,又费尽心思,想借他人的手杀死河神。
所以镇长引几人来到祠堂,亡灵们千方百计阻止丁周取走灵位牌。
可在他离开祠堂后,没有亡灵再追出去。
一方面,他们吃饱了。
另一方面,他们早已不满河神的压制,甚至盼着几人能杀死河神。
河岸边,失去灵位牌镇压的镇民们停止攻击的动作。
他们不再受观棋的控制。
眼见时机成熟,姜九歌从姜九思身后探出头,冲半空中的观棋道:“脩雍真的想过要娶你的。他给你准备了嫁衣,你不想知道在哪里吗?”
姜九歌是最了解观棋的人,她经历过观棋的苦痛,也明白观棋心底的怨恨。
在被怨念吞没的心底,掩藏着微小渺茫的希冀,她十分了解观棋在想什么。
在观棋眼中,脩雍救她,只是因为他是仙君,心有天下。
答应娶她,也并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怜悯。
观棋不能接受这样可笑的怜悯。
听了姜九歌所言,观棋果然愣住了。
半晌,属于少女清澈的声音问:“在……哪里?”
问完,她的面目又开始狰狞,猛地凑近姜九歌:“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杀了你!”
姜九思怕河神出手伤害姜九歌,拔剑将河神抵远。
姜九歌拦下剑,对观棋道:“那棵海棠树,三丈深的地下。”
观棋小木屋外,那棵脩雍时常靠坐着休息的海棠树。
观棋后退半步,怕姜九歌是在骗她,也怕姜九歌没有在骗她。
随后,观棋闭眼笑起来,变成女子的模样。
她跌跌撞撞向东边的小木屋跑去,四人赶紧跟了上去。
那棵再也不会开花的枯树下,观棋掘出了那个木箱,那一刻,她几乎立不稳。
自从观棋成为新的河神,整个河神镇再也看不见任何一朵花。
她一边流泪,一边笑,拂去旧时光的痕迹,打开木箱。
木箱打开时,灵力往外四处逃逸,晃得人睁不开眼。
箱中,存放着流光溢彩的嫁衣,那是脩雍真身最坚硬的一枚护心鳞化成的。
所以雷劫时,那柄剑才能那么轻易刺穿他的胸膛——他早已将能保护自己的鳞片交付出去。
他将嫁衣埋在她最喜欢的花树下,她却直到现在才发现。
或许是他料定观棋再不会回到这里,所以特意将箱子埋在树下,埋得这样深。
整整三丈深。
他埋下木箱时,大概从未想过它能再见天日。
嫁衣上还压着两样东西,茉莉花施了仙法,永不会败。
而放在花旁边的字条,却在接触到空气时,便寸寸湮灭。
那是仙君最卑微的愿望:“慢一些忘记我。”
可观棋还是看见了。
面对熟悉的字迹,她摇头道:“我早就忘记你了,根本不会记得你。”
因为思念再也见不到的人,所以变成他的模样。
你是神,我便要化作邪神,站在你的身旁,与你同挡风雨。
爱让人嘴硬,说着违心的话,将情路走曲折。
脩雍,这就是你的心吗?
观棋想明白一切,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她一直在等待的红嫁衣,如今终于等到。
在观棋流泪时,那个眼眶中流着血的鬼影缓缓现身。
他曾帮凌子樾和姜九歌挡过一劫。
“放下吧,他们都已经死了,别再执着。河神大人也已经死了。”
萧飞困于人世不肯离去,他明白观棋的痛苦,留下来,只为渡化观棋。
观棋仍旧在哭。
是啊,那个善良的仙君,早就困死在过去,再不会回来。
他本来,该成神的。
她还有什么可以等待的呢?
驾驭神珠需要仁慈的力量,可她只是个妖鬼,作恶多端,神珠早已将她反噬得一干二净。
她变得越来越虚弱,几乎控制不了无双珠,杀人也只能借人皮鼓蛊惑他们,用河水淹死他们。
镇里的人早就全死光了,陪她演着一场场轮回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