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您自己掏了银子殓葬了卖剪纸那老头?”闲来无事的李大娘把手里的兽骨倒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是,”李善音在药柜前头也不抬地写着方子,“他在秋水镇举目无亲,总不能让他的尸身就烂在那间被烧毁的破房子里。”何况她答应过剪端的。
自从那夜剪端看完信后便消失了,李善音去苏府打听过,只看到病着的葵花和身体愈发好转的苏皓问。苏府的人见他自从娶了葵花后,身体便不似从前病弱,就也渐渐认为葵花算个福星,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她了。
听黎疾说,也许剪端用了唯一一种能使苏皓问彻底治愈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灵魂附在那颗剪出来的心脏上。
当时李善音问他:那剪端呢?她还活着吗?
黎疾摇了摇头。
剪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往后余生只会作为一颗心脏渐渐融于苏皓问的身体,再不会醒来了。
“不怪我总是叫你圣人娘子,”李大娘拿起一块奇怪的龟骨,眼睛反复打量着,但是嘴里的话没停,“他与你非亲非故,你竟因为好心就拿了银子,给他买了上好的骨灰盒安葬。”李大娘想起那足足要五两银子的莲花骨灰盒,心里感叹不知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自己的儿子会不会那么大方地去殓葬她。
“唉,你说你这样的好人,却还有人不满意!”李大娘不满地朝外边瞪了一眼。
那方向正是堂世宁。
最近的堂世宁出了个没摆在台面上的新规矩——凡是和他们合作的药材铺子绝不许给李善音的善缘药坊提供一丁点帮助。
这样一来,李善音出再高的价钱都收不来药材,只能靠着自己上山采药售卖。若是碰到些复杂的药方,她这便开不出来药了。一来二去,人家客人为图便利,就也不愿再来李善音这开药,届时她的药坊自然就维持不下去了。
只是李善音闻言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们手里的不过些寻常之药,治些寻常之病。而我的善缘药坊本就是来治这世间难医之症的,他们再怎么为难,又能奈我何?”她写完了药方,走过去同李大娘一起分兽骨。
如今天气暖和些了,李善音也把厚重的棉衣脱下了一层,换上了棉裙,窈窕的身姿曲线渐露,如出水芙蓉,清清挺立。
李大娘见了也不禁呆了几分,只觉得那白润脸颊一掐便能掐出水来,略略看傻了眼。
“娘子真是越发出挑了,不知以后要便宜哪家的臭小子。”李大娘调笑道。
正巧这时有人打帘进来,带来一阵清寒的凉意与淡雅的莲花露水湿意,沁人心脾。
黎疾把一沓宣纸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去看那些分出来的兽骨。
李大娘见他来了便噤了声。虽说王家的闹剧已经结束了,但是依旧有好事的人说些不清不楚的话来揣测李善音和这少年的关系。她虽不觉得二人关系像那些人口中的那般龌龊,但是终究也不太相信二人是表亲的说辞。
毕竟……
李大娘看到李善音立马拿了宣纸去看,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毕竟她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在人情上多少也算精通,这二人的相处可不像是远亲。
“你这字写得越发好了。”李善音满意一笑,“光看这笔势走向,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这是你写的还是我写的了。”
黎疾给自己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闻言漆黑的双眼闪过亮光,连指间的茶水随摇晃溢出都似没有察觉般马上回应道:“那可有奖励?”他指间留下茶的清香和亮盈盈的水色。
“奖励就是允许你把这些完整的兽骨挑出来。”李善音举起手上的一块完整而硕大的牛骨。
“……”
见少年吃瘪,李善音再次露出笑意,放下兽骨对他道:“好啦,你想要什么?”方才只不过是打趣。
相处的时日久了,李善音也逐渐放下一层警惕的心防,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看向来高傲冷淡的少年吃瘪无言,李善音便觉得寻到了难得的乐趣。
不知何时,她也沾染上了这样的‘恶趣味’。
“唔,”黎疾得逞,便装出思考的样子,“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姐姐吧。”
李善音点点头,然后继续投入整理兽骨的工作中。
这些兽骨大小不一,胡乱地摆在桌子上。有的是李猎户打猎后剥出来的,有的是山上捡的,总之杂七杂八的,有的能用有的不能用,便需要人来整理。
“我只见过有人用老虎的骨头入药,但是这牛骨、龟骨的也能入药吗?”李大娘不解道。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李善音去收这些他们眼中的废物了。
“虎骨磨粉冲水能够镇惊安神,还有止血之用。”李善音细细答道:“只是老虎凶猛难猎,其骨亦难得,平常人家是用不起的。而牛骨一类的兽骨虽药效不及虎骨,但若佐以其他药材来增强其药效,可做虎骨的平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