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李善音语气不大痛快,但是心底里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像苏家这样的有钱人家,还没来得及娶亲的儿子早逝夭亡,一般都会从穷苦人家买个女儿过来配阴婚,一般买的同样是生病快要咽气了的,也有买已经咽气了的。
小果儿也有些张不开嘴解释,便含糊道:“姑娘快进去吧,还有这位小公子,可求求你们把这‘鬼’给赶出去吧!”
李善音闻言没有应答,她能做的不过是替苏皓问把脉开药,旁的也不是她能力所在。
她提裙进去。
完全隔绝了阳光的灵堂,十分的阴冷穿透了所有棉衣的保护,进来的人像是光着身子步入到了满是冰碴的地窖一般不适寒冷。
而她身后的少年悄悄握住了衣袖里微微晃动的金铃铛,颔首看向角落里坐着的少年和女孩。
在这满是黑白的寂冷空间里,身穿一件亮丽的红色嫁衣的女孩显眼无比,好像是水墨世界忽然晕染进的一抹异色,吸引着无数幽魂扑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看、舒服的衣服,繁复的金线刺绣是象征着长寿的祥云,丝滑的绸缎泛出柔和的光彩,里面的夹棉也很保暖,而且一点也不重,不像她冬天常穿的那件,厚重地像是浸了水一样。
可惜,这是她死之前才有的待遇。
她还不想死。
所以——
她不后悔。
葵花的睫毛乱颤,彰显着她的恐惧,但是她的心又跳得快极了。
面前清秀温柔的少年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只因为她说她很害怕。
他应该已经爱上她了。
谁让他胸膛里那颗重新恢复跳动的心都是她给的呢?
葵花靠近少年的怀里,他怀里有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那是他父母放在他棺材里的莲花灯盏的气味。其实他的怀里一点也不暖和,因为他的身子是冰冷的,只有一点温热的呼吸才能让人察觉到他是个活人。只是对于葵花来说,活人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她的父母兄弟也都好好地活着,但是却把她推向死的地狱。
从今往后她也有了依靠,对吧?
她闭上双眼。
两人依偎在一起,似乎对外界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苏少爷?”李善音慢慢走近,入目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少年露出来的皮肤都惨白无比,只有缓缓起伏的胸膛才能让李善音稍稍放下心——她对面的好歹还是个活人。
少年闻言睁开眼,只是动作有些迟钝。
“圣人……娘子?”他眼神里几分迷茫,凭借着本能呼唤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见他还能正常对话,李善音松了口气。“让我来给你把下脉吧?”她询问着,然后半伸出手。
可是此时,本将整张脸埋进苏皓问胸膛的瘦弱女孩突然转过头来,眼睛幽幽地看着李善音。
李善音心脏猛地一紧。
方才女孩的一动不动却又正正好好凝在她身上的眼神带着些警惕,不似人类的警惕。
“别怕。”
一双温热的手掌扶上李善音单薄的肩膀,他贴近李善音耳语,视线越过李善音的肩膀落到穿着不大合身的嫁衣少女身上。
那女孩眉心笼罩着一团雾气,渐渐地要消蚀掉她原本的面孔了。
只可惜一般人无法发现。
就连女孩自己也未曾感觉到。
“啊……”女孩的视线与黎疾碰撞,发出颤音,瑟缩着一抖,钻进苏皓问的胸膛里。
苏皓问一只手抱住葵花,另一只手伸到李善音面前。
“咳咳”
他轻咳了几声,面上浮现一点血色,似乎是身体在恢复正常的运转。
李善音搭上他的手腕,虚弱但是规律的脉象透过指间的触觉传递给李善音。
怎么会这样?
李善音瞳孔一震。
她从前是苏皓问的主治大夫,他的身体状况她最是清楚,他脉弱而无律,心气闭阻而气血亏损,长久以来难以支撑日渐沉疴的躯体,常发气喘、窒闷、心悸之症,这种症状能活到二十岁都算是幸运,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消失,甚至说是机体恢复如新?
“你……”
她斟酌着言辞,这时刚刚苏醒的苏老爷在儿女的搀扶下来到灵堂外。
“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不仅是死而复生,就连多年的顽疾也消失了。
听到这话,葵花忽然从苏皓问的怀里探出头来,她面黄肌瘦的脸颊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她又惊又喜问道:“真的?”
她怀里的那把剪刀快烫穿她的心口了,但是她却感受失灵一般忽略了痛楚。
就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刻,她眼睛忽地一木,僵直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