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回到角宫,便吩咐婢女采买了些棉花、棉布与纱布。次日一早,她在案前写写画画,又将布料裁剪成小衣、鞋帽、襁褓式样。
还记得她小时候,宗族之中凡有婴孩出生,妇人们便会收集亲朋好友家穿过的衣裳,或讨取零星碎布,拼就而成百家衣。可宫门子嗣式微,已经很多年没有孩子出生。
宫尚角自长老院归来,便看到上官浅正在床边做女红,他头一次见她穿针引线,温顺乖巧到不像曾与他刀剑相向之人。
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是温婉的性子,她打理他们父子的衣食住行,亲自给他们缝衣纳鞋。
远徵去女客院落接上官浅时,说她会武功,宫尚角便没由来地意兴更浓。她不仅会武功,能与远徵过招,伤了雾姬夫人,重创金繁,更是胆大如斯,敢在他面前抢夺无量流火,甚至能在他刀下接过几招。若是母亲能有她的狠厉与杀招,该有多好。
宫尚角伸手拨动水晶帘,发出细微的声响。
上官浅抬头看他,床上满满当当是大小不一的裁剪布料。
“在做什么?”他问。
她拎起手中的小衣给他看,又软又小,不足她一臂长。
床上还有许多稍大些的衣裳。松节先生说她临盆在冬日,此时虽是夏季,她却在缝制冬装。手边大一些的衣衫,有的是棉布,有的是纱布,至少能穿到两三岁。
“怎么一次裁剪这样多?”宫尚角问。
“公子下次外出公干,能不能带上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不能。”
她叹了一口气,“公子不准我出宫门,还不得给自己寻些事情做。”
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是夫妻感情和睦,也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若是志不在此,宫门给予这些女子的,只有一年四季相同之景,和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半生,诸如兰夫人与雾姬夫人。
“远徵说松节先生几次催促复诊。”宫尚角道,“你随我去一趟医馆。”
上官浅自然知道此事,先前陪她去医馆的是宫远徵,可事事都让小叔子跟着,像什么话,她便推三阻四,不肯与他同行。
本就该是角公子与她同去才对,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的一刹那,闻到些许血腥气息,可方才摆弄针线不曾伤了手。
转而望向唇色浅淡的角公子,“公子受伤了?”
“此前与点竹交手,确实有伤。”
“可……”与点竹交手过去了这么久,中途他还出过一次宫门,即便有伤,也不至于此,除非伤口崩裂。
她不由道:“公子让我瞧瞧。”
“远徵在医馆,刚好让他看看。”宫尚角又道。
“也好。”上官浅嘴上应下,却愈发好奇。既然角公子有伤在身,第一个坐不住的恐怕是宫远徵。究竟是怎样的伤,竟让他与宫远徵同时瞒着她。难道是弟弟伤他?不可能,他们兄弟不可能刀刃相向。
角宫离医馆颇近,二人缓缓走过浮桥,池中荷花尽开,莲叶田田似是满湖的碧伞,深浅大小不一。
来见松节先生的头两件事,是号脉和称重。松节先生诊察过后,又开了些安胎药,道:“有劳角公子亲自走一趟。”
“多谢松节先生。”宫尚角接过药方,轻轻握住上官浅的手,“我去找远徵抓药,一会儿便回。”
松节先生又询问了她近来的饮食、睡眠情况,叮嘱她平日里适量活动,保持心情愉悦。夏日已至,适量食用瓜果等寒凉甘甜之物,切勿贪嘴。
医馆有一间暗阁,原是宫远徵研究稀有药品之处,平日里有绿玉侍守卫,今日他备好了药,只待哥哥来此。
宫尚角窸窸窣窣地褪了外衣,背对他而坐。饶是宫远徵见过几次,仍是忍不住道:“下手可真狠。”
他一边清理血污,一边忍不住“吧嗒“、“吧嗒”落泪,“不如我去告诉上官浅,让她捅金繁一剑。”
“马上要参加三域试炼。”宫尚角道:“说话还是这么孩子气。”
宫远徵将药粉涂抹在哥哥伤痕交错的后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哥从前倒是不在意伤势,如今却三天两头来找他上药。
宫远徵忍不住道:“怎么,哥也怕留了疤,上官浅不喜欢?”
宫尚角低笑一声,“她不会以貌取人。”
“上官浅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说话都一模一样。”
“哪里一模一样?”
宫远徵今日才用过上官浅给的祛疤膏,手上的痕迹浅淡了些许,“她之前来医馆寻金龙胆草,可不就是怕留了疤,哥不喜欢。”
“我像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宫尚角问。
“那不然呢。”宫远徵问:“除了漂亮,你还喜欢她什么?”
“无一处不喜欢。”宫尚角道。
宫远徵手指一颤,“啧!”好肉麻。
松节先生问询完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