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魏顾北在诂择庭身边已待了一年多了。
他的日常生活无非是种菜、养花和烧菜,闲暇无事时可以一个人泡在的书房,翻看诂择庭的医书。
这一年间,诂折庭已经极力隐瞒魏顾北被下毒的事,魏顾北却还是从蛛丝马迹中知道了自己被下了洛水牵机。
半夜有时会突觉窒息感,如同掉入深海之中,全身无力,甚至无法呼吸。
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了。
诂折庭为他尽力减缓每次发病的痛楚,但仅仅只是勉强压制病发。多次告诫他不能再用内力,擅用内力,就是在缩减寿命。
大概还有十几年光阴,若自己不惜命,那时限势必缩短。
魏顾北看来,这和废人没什么区别。他每次使用内力后,全身呼吸困难的症状会加重,发病的间隔期也随之缩短。
每次发病,全身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如同有无数钉子,一瞬间猛地嵌入骨头里。
起初他还会疼得咿咿呀呀□□几声,按诂折庭的话说,就像一只怨鬼。
之后,疼的多了,他也就常常麻木地躺着,甚至静静感受着毒发牵扯他每一根神经的疼痛。
习惯接受并不意味着宽容。
他不是一个不计前嫌的人,如果有人对岳家暗地使绊,他一定是有怨报怨,且必将加倍奉还。当然,这些年他也是这样做的。
因此,当他知道自己南海之战前中计被暗算、五年来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生不如死、如今还每每毒发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说自己没有怒气和恨意是不可能的。
从一骑绝尘的剑圣跌落至命不久矣的废人,他恨不得拼了命也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他想了很久,血债血偿,自己做不到。
赴约前,岳知行递给他递酒送行;岳杜衡那晚仍指责自己一意孤行;还有柳孟听的挽留和阻拦。
为和莫君回比试,他已闭关数月,能神不知鬼不觉对他下毒的,只有他身边的人。
他难道要杀了岳家所有人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吗?
魏顾北自嘲地笑了笑,无论自己怎么做,终究不是岳家人。
对于自己曾经的自作多情,就当是自食其果罢了。
当下的他,好好享受剩下的生命才是。
以前的他醉心武学,武学之外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在浪费时间。此刻,他却愿意花无用的时间去钻研菜谱,能耐心地和诂择庭学习医术,甚至问诊看病还会为了一两银子讨价还价。
魏顾北很满意诂晏秋的生活方式。
诂择庭的小木屋在碧青峰山脚下,偶尔有为数不多的元相派弟子来找诂择庭看病,大多都是男弟子。
自从魏顾北当了学徒后,诂折庭发现来的女弟子也变多了。
不知道是谁传的,山下新来一个年轻小医师,生的十分俊秀。
元相派许多女弟子借着小病小伤的由头,就为了看一眼魏顾北。
诂折庭是个明眼人,这些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来的女孩子们虽然明面不说,但都是想点名让诂晏秋大夫问诊的。因此诂折庭经常找借口偷闲,让诂晏秋接待元相派的姑娘们。
诂晏秋中毒以后越发消瘦,懒散地披着修长衣袍,宽松的衣物和单薄的身子更显文弱秀气,他说起话来也温温和和,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女弟子们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嬉戏调侃,他也不生气。
初魏顾北是不想去应付,后来诂折庭和他谈交易,出诊费加一倍。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魏顾北不带犹豫地接下了。
这天,魏顾北正在把脉,他身旁一个束高马尾的女子小声和周围人交谈:“你们听说没,五日后在我派举办百川大会,到时候仙门响当当的大人物可都要来。”
毕竟诂家举办的百川大会,中心自然会放于东道主身上。
而诂子舟作为诂家年轻一辈的翘楚,无疑是本次关注点,还据说诂子舟是诂诃培养的下一任掌门人。
他的倾慕者更是不在话下,有人提到百川大会,诂子舟的师妹们立马夺过话题:“百川大会定是我子舟师兄夺得头筹。”
“那陆公子会不会来呀?”其中一个女孩眼睛亮亮地发问。
“你想什么呢,百川大会历来只有剑派的人参加。”
“那如果,我说如果,子舟师兄和陆公子比试,你觉得谁会赢?”发问的女孩似乎有点遗憾。
刚才那位诂子舟的仰慕者明显迟疑了:“这枪法和剑术本就各有长处,本就无可比较!”
一旁的魏顾北不忍打断少女们的对话:“各位姑娘,冒昧问一句,陆公子是中州陆家的哪位啊?”
说话的少女摆出一脸“你脸这都不知道”的鄙夷表情“陆公子就是陆家家主陆观棋。”
魏顾北想了一会,脑海里终于有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