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乾宫里侍女朝朝正跪坐向百里毓凤禀告事情。
“嗯,你说是谁?”百里毓凤的声音似有嗤笑。
“回殿下,南疆太子求娶的是嫡公主——是您。”朝朝未及说完就以头伏地,不敢动作。
在她意料之外,百里毓凤并未发怒,只听到头上传来声音:“扶南思好大的口气,也敢求娶我,父皇当年踏平夏凉,收降南疆,都没有人记得了吧?父皇怎么说的?”
“殿下,圣上他,已然答应了。”朝朝小心抬头,看见了百里毓凤眼里的漫不经心。
“宫中还有百里韶绻和百里濯莲,左右不过是赏一个嫡公主的名头罢了,值得什么,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我?”百里毓凤显然计较得分明。
“是,是奴婢见识浅短了,不然殿下现在去试试宿州新进贡的宫衣,也好叫绣娘再改。”朝朝笑起来,小意温柔地扶起百里毓凤,一行人转向侧殿去了。
临善宫。
百里濯莲紧紧拉住百里韶绻的手,大哭道:“怎么办,父皇肯定不会让百里毓凤去的,他那么疼她,怎么可能让她去,那不就只剩我们了?姐姐,我不想去,我不想去啊。”
百里韶绻不住地拍百里濯莲,道:“父皇还没下诏呢,怎么就知道会是你,快别哭了。”
“姐姐,你去跟父皇说你愿意去好不好?姐姐,我真的不能去南疆,真的不能啊,那会要了我的命的,母亲临走之前让我们姊妹相互依靠,姐姐你最疼我了,你一定不舍得我去的对不对?”百里濯莲哭着突然抬头,看住百里韶绻说话。
百里韶绻看着眼前正紧紧握住自己双手的妹妹,看见她把自己当作唯一的希望,她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把手抽出来,却点了点头,甚至依旧轻轻拍着百里濯莲。
百里濯莲得到百里韶绻首肯,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她停下哭声,开始打水梳妆,重新整理仪容。
百里濯莲离开临善宫的时候天光还亮,百里韶绻注视着她离开,坐在那里直到夜色沉沉。
杜颜和茶颜一等百里濯莲离开,就跪坐在百里韶绻身边,向她说着个中厉害,劝告要百里韶绻不要轻易心软,可百里韶绻却仿佛未闻,只招手让她们离去,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烛火摇曳的此刻,寒气从脚底传上来,她侧坐倚靠着凭几,在看到那个身影一步步走来的时候,慢慢端正了身子。
“你来了。”百里韶绻声音很轻,却不见意外似的。
楚钟銮眼里掩不住担忧之色,他眉头紧锁,开口便直言:“殿下不要去。”
“子承说得好像这件事我能做主呢,子承,要是我能做主就好了。”百里韶绻端坐着,她将手合覆笑起来。
“殿下。”楚钟銮唤道。
百里韶绻起身,看着楚钟銮,她比楚钟銮矮,要认真抬了头看他,看着这张日日可见的脸,脑海忽然转到在东宫见到他跟胡家九娘同行的画面,连带她们少年相识相会的画面交织纠缠,她终于忍不住地带着颤音:“殿下,子承心里,我一直都只是殿下是吗?”
楚钟銮不说话。
“身为殿下,自当为国尽忠,替父分忧,远嫁南疆是我的荣幸,子承漏夜前来,应该劝我自愿前去的好。”百里韶绻又笑起来。
“殿下别说气话。”楚钟銮眉头更紧。
“我没有说气话,要不是此事父皇已有决断,你怎么会过来呢,不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过来?”百里韶绻紧紧看住楚钟銮。
楚钟銮沉默。
百里韶绻后退两步,一脸失落的模样,转身要离开这里。
“韶绻,是我对不住你。”楚钟銮紧跟上前,终于开口道。
转过身来的百里韶绻,听得这句话,只是一瞬,泪如雨下。
韶绻,韶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她了。
她们自幼相识,他叫她公主,也唤她韶绻。
楚钟銮那时候入宫不久,还不是如今权柄在握的楚指挥,他每次见了她,会认真地叫她都安公主,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却在想有一日要是他叫她韶绻会是什么情形。她于是有次说,叫我韶绻就好,楚钟銮仿佛受惊似的,连忙低头摇头,惹得她笑出声来。
后来,她日日到上书房,总要借故多赖一会儿,他也是跟随皇子伴读的人之一,他一惯那样谨慎勤勉。上书房里聪慧绝智,爱出风头的郎君众多,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会多关注这个就爱老成持重的少年。
她向五哥讨了几个解开的残局,辗转叫人送给他,等到他久不能解最后一个棋局的时候,特意过来跟他打赌说她能解开,只要他答应她一个要求。最后自然是解开了,楚钟銮讷讷地起身稽首,说公主有命无有不应。
他是个性子沉稳的人,从来不会口若悬河,可一旦开口,言出必行。
她这才露出得逞般的笑容:“楚大姐姐叫我一声韶绻妹妹,怎么楚家哥哥这般生疏,以后叫我韶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