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菀园。
楚宜的面容恬淡,素手执笔漫不经心的模样,转眼一张纸便满了,平日里爱疯爱闹的楚七姑娘坐下来居然也别样安静。
梳着单螺髻的楚宜头上别了一长排流苏,此刻藕荷色晶莹剔透的珠子落在楚宜的鬓角,她仿佛不喜欢东西挡在额边,伸了手把珠子推开,可珠子又掉了下来,只三回,楚宜突然把笔一丢。
她叫菏泽给她拉着流苏。
屋子里奇怪的场景居然没有人笑,大抵是因为爱笑的不知道自己可笑,不爱笑的无所谓惯了兼生性淡薄。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交作业时陌瑾一反常态说了句:“尚可。”
楚宜如何不知这个傲娇的美人师傅难能地夸了自己一句,连忙道:“回师傅,都是师傅教的好。”
陌瑾其实什么也没教她,不过整日里陪他看书罢了,看完了交流交流思想,当然必须也要描红抄写,权当作业好让他交差。
“从今以后,下午同师傅下盘棋吧。”陌瑾虽是征询的话,但是可没有商量的语气。
“回师傅,师傅若不嫌徒儿愚钝,徒儿愿意切磋一二。”楚宜放低姿态道。
陌瑾察觉楚宜有些揶揄的味道,挑眉:“若能赢我一回,便再不说你愚钝,如何。”
楚宜心道自己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客套话不都是要这么说的,又把自己的话当筏子,于是闷声闷气道:“回师傅,不如何。”
陌瑾笑笑,摆了手叫楚宜离开。
楚宜欢欢喜喜地走了,见罢,陌瑾无奈揉眉,室间越发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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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间楚华突然差了人来说大哥回来,到正房大厅吃饭。
楚氏四子,嫡长子楚钟銮,现正在军队操练,不日将入宫中成为御前侍卫副统领;嫡次子与三子乃同胞而生,次子早夭,三子楚衍存生来多病体弱,一直在钟侺之处修养调理身体;四子楚翛在外游历,行至南疆一带,一月前楚府发了讯说楚宜重伤,现在还在赶路回京。
正是楚宜的各位大哥在外,这才没有赶回来看她。这次好像还是第一次楚宜和楚钟銮打照面。
楚宜慢慢走到延禧厅,大厅中老夫人与楚倾明端正坐好,楚华在一侧安排着什么,一个男子站了起来:“玉妧?”
楚宜望去,男子身形挺拔,换了常服,正是贵公子的气度,然而却又不像,那丝贵气收敛着,立在那里,只有长兄般的温柔。
楚钟銮为人极其严肃,只有见了这个小妹妹才露出些许温柔之意,与平日里属下见到的铁面无私截然不同。楚宜不知道这些,她知道的是,楚宜得楚氏人重宠,毫无疑问。
楚宜飞奔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好不争气地哭起来,大家看着都惊了,楚华也停了吩咐,走了过来。只听楚宜抽噎道:“哥哥,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了……气死我了……你去把陌瑾揍一顿好不好……”
众人失笑。
楚华闻言便转身回去了,老夫人与楚倾明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楚钟銮哪还不知道这个小妹妹的心思,拍着她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要哥哥替你揍陌瑾,怎么,明日上课就不怕他了?”
楚宜顿时没了哭意,抽抽搭搭道:“你们大家听见我说什么?”
众人皆道:“姑娘,奴婢们什么也没听见。”
楚宜:“很好。”
众人无言。
楚宜把脸埋入楚钟銮的衣服擦了擦,若无其事道:“哥哥来,你坐。”
楚氏钟銮,字子承,生性严谨,为人敦和恭谦,他是长子嫡孙,担着整个楚氏的重责,从来都是以家族为先。他的人生里没有纵意二字,幼年时不论酷暑严寒日日早起听学,少年时因从父志弃文从武亦毫无怨言,众人都说楚氏长子如芝兰玉树,灼灼光华乃必成大事业者,他知道,他做得到,他从不懈怠。
楚钟銮由着楚宜拉他过去,面上仍是严肃,嘴角泄出几分温柔,他一直都最喜爱这个幺妹——不是不疼楚华,楚华尚在襁褓时就事事精贵,身旁一群姑婆,她又是个沉稳持重的,平日里主意极正,彼此竟然更像兄弟。
楚宜则不同,那时宁氏终于发作起来,不久入了家庙,楚宜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他就守着楚宜,他就这么守着她长大。她小时候每次哭了都是躲着楚华跑到自己怀里,说哥哥救我,每次都要把他的衣服弄得皱巴巴的,还悄悄地用他衣服擦眼泪,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呢?转眼间那个小小奶娃娃就长到十三岁了,时光真快。
楚家人其乐融融。
楚宜不知道楚钟銮为何今日归家,但是除了楚宜,大家都知道为何。明日便是楚钟銮正式接令为御前乌禁卫首领的日子,不若然楚钟銮不会出宫。
偌大个楚府,平日正经的主子不过老夫人、楚倾明等六人而已。宁氏早就不管事,虽算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