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他回了房。
一进门,我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无论如何,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一跪都是我欠他的。
这一跪,似是把卫清商跪懵了。
他愣愣的瞧向我,一度伸手打算扶我,但指尖尚未触及我的手臂,又将缩了回去。
我那宛若神明的师父,定身站在我的面前,一手背于身后,腰背却比谁都要挺直。他看向我的眼神,饱含深情,有心疼,有不舍,也有未尝诉说的千言万语。
但他尊重我,知我不是随便一跪。
他在等我先开口。
我闭上眼,双手交叠置于额上,朝他三叩首。
当年,只在拜师的时候,我曾于大殿之上,冲他磕过三个头。
如今,算是还礼。
谢他多年教导之恩。
对于叛出师门的我而言,这份礼一直是我心中的执念。
卫清商叹了口气,在我第三个叩首起来之时,伸手拦住了我的动作。
我十分认真道:“世人常说,拜师时三叩首,所以出师时也需得三叩首。师父,让阿绾磕完吧。”
这是阿绾亏欠你的。
上辈子叛出临渊阁,哪怕是离开的那天,都未曾向他行过出师礼。
或许是大逆不道的徒弟不够资格行礼,可是就算他不愿接受,这一拜之于我,也是不得不拜,意义非凡。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与我行礼,”卫清商松开手,淡然的负手而立,“我虽存了收徒的心思,但未曾正式收徒,你不算作我门下弟子,自然也不必此时行礼。”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何出此言?
此话又是何解?
卫清商明明知道,我这三叩首并非拜师,而是谢师的意思。
难道在我不想装了之后,他却要装作不记得我们之前的师徒之谊么?
无论如何,我有些急切的解释道:“阿绾此生,注定是条不归路。我无愧于天、不愧于地,亦不曾后悔,却唯负师父一人。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五载悉心栽培,最终换来弟子不肖,令师门上下蒙尘,受人非议。如此大逆不道之徒,自然该逐出师门。这三叩首,是我感谢师父多年的养育与教导之恩……是阿绾早就欠下的。从此之后,我不再是您的徒弟,无论日后我做什么,都与您、都与临渊阁无关。”
在我说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我跪在地上,目光正好与卫清商腰上绣了兰花的腰带平齐。
之前说过,他那天穿了一件很喜庆的红色劲装,一派少年意气。那件衣裳并没有宽大的袖子,而是做了袖口收紧的设计,在手腕处缠着一缕白色的护腕束带。他将右手置于腰前,正好在那朵兰花附近,哪怕是低垂眼眸,我都能一眼看见。
他没有说话,可是右手握成了拳。
那只握着归澜刀、执掌生杀的手,此刻竟微微有些颤抖。
我瞧他腕上束带有些松动。
也不知哪根筋抽了,下意识想帮他重新缠好。
伸手的瞬间,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更遑论是他。
卫清商瞧着我搭在他腕上的手,松开了拳头,却并没有推开我。
他冷冷道:“几日前,我错将姑娘认成了故人,那时你亲口说过非我的弟子,甚至向我举荐收湖州天雍剑杜家的三子为徒,怎么到了今日就成了叩谢我的养育与教导之恩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卫清商挥袖,抽出了散开的束带,同时也隔开了我的手。
相处多年,我知道他生气了。
他是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纵是我叛出临渊阁的那天都不曾见他生气。
那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
就像那日我死不承认自己是重生的,如今我似乎也没有办法逼他承认是我的师父。
仿佛是为了扎我刀子。
卫清商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如此,不必拜我。”
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压抑半天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
如山洪倾泻,破罐子破摔。
我干脆跪坐在地上,皮笑肉不笑的自嘲道:“是啊,我这样的人,哪配当风光霁月的临渊阁少阁主的徒弟呢。”
“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他皱起眉头,遂语气放缓道,“我卫清商此生只收一徒,若你愿意,自然要先随我先回京州……”
我打断他:“可您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话题又绕了回来,谁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罢了,既然他总也不明白我为何对与他一同回临渊阁那么抵触,便解释一句也不难。
我十分平静的开口问道:“师父,数月之前,您为何会出现在雪岭?”
卫清商一愣,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