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宫人们都说,今日东宫有奇闻,说文华门外太子还有六王爷,两个主子齐齐呆在原地,各自随侍遣到三尺外,说好一会子话,不知说些什么。
又有人问了,奇怪,没别人儿?没有太子妃么?咱们怎见的是太子妃也在。
就有看得确切的说,原本太子妃也在的,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只余太子爷和六王爷。
神色还都不是很过得去。
宫女太监议论两句,各自散开。
太子妃之所以后来不见,原来云箫韶看两人捏着她碎帕子,怎的都没物归原主的意思?罢了,一枚半枚手帕值什么,云箫韶不想陪李怀雍在外现眼,隐约也不想给李怀商看,遂推说这是正门外,属臣往来她不便多待,率先回梧桐苑。
因她不知,兄弟两个又说一晌的话。
第二日李怀雍寻来十二封镂金丝的苏绣帕子送她补用,她看也没看,随手扔到库里。
话休饶舌,转眼荷开又败,暑气的尾影彻彻底底踩不着,早晚凉气改换一日到晚的凉,仁和帝身上越发沉重,看是好不了。
万事顺着藤,逆不过风去,太子李怀雍的请辞表如约呈到御前。
仁和帝点头,他便不再是太子,赐一个隐字做封,隐王爷。
仿佛是生怕他长脸,不肯叫他独有封号,仁和帝还给六子李怀商封泰王,又给九子李怀玄封吉王,如此圣意之亲疏喜恶,满朝皆知。
既然不再尊居太子位,自然不能再住着东宫,隐王李怀雍携王妃外居,这旨意很快下来。也没说许隐王新建王府,只给在前朝靖江王府原址上拾掇拾掇罢了,宫人也不另拨,好么这哪是搬出去,简直是叫赶出去。
云箫韶接着旨,即刻领人收拾。李怀雍的一应物什有詹事府管着,哪个多长的几个闲心?她才不管,只管自己梧桐苑一亩三分地。
乔迁新居,搁旁人身上是喜事,搁在隐王夫妇身上,那就不是喜事。云箫韶也不想打眼,暗叫画晴请家里伙计帮忙,她自己的东西绝早先搬个囫囵,悄无声息,阚经奉李怀雍的命来搭手,自然空手去空手归,一根毛的忙也没帮上。
落后李怀雍亲自去看,梧桐苑已空,此间主人神态架势,好似烧高香忙的要搬走,一丝留恋也无。
至于,又几日李怀雍在库中寻着他送云箫韶的十二封金丝帕,他面上是何等峻厉,目中是何等深沉,晚间又是如何一夜无眠,谁理会他。
……
隐王迁出宫,可说呢,立着竿打落影子,不上两日夜仁和帝的风疾立时好个大半,能下床,一日里清醒白省,连奏折劄子也能阅,精神头足得很。
如此一来宫中免不得越崇信道教天师道,星宿星象之说镇着,哪个敢不低头,冯太后拿这由头领阖宫嫔妃抄《太上清静经》还愿,无人敢有怨言。
云箫韶也叫进去,她从太子妃贬成亲王妃,旁人眼里情是凤凰枝跌落乌泥滩,只等看她笑话,她倒好,安之若素,一星儿的羞臊也没有,进来该行礼、该抄经,行止无差,意图看笑话的人落个空。
面皮这项,云箫韶活过一遭再看不透?自要是自己不觉着,旁人议论再是沸反盈天也碍不着。
只是明里暗里的白眼奚落,不当回事罢了,有一件却当不得无事。
冯太后惯会作贱人,旁的嫔妃月内写十卷也罢,冯太后似笑非笑望云箫韶,说她嫁的是中宫嫡子,身份贵重,要她写满一百。
一百卷,云箫韶险些仰倒,《太上清静经》实打实的上下两篇三千字,要现在钦安殿写一百卷,云箫韶又不愿意告饶低头,能不能答应还两说,还要落脸面,这事谁干,只得应承下来,领着画晴几乎平明宫里开钥进宫,日昳才回,几乎吃住在钦安殿。
幸好有温嫔悄悄给送来温经梳络的杜仲黄金膏,熬制成帖给扦进细棉手巾,再煨进炉子热热的,取下敷用,云箫韶右手腕子才舒坦些。
待她一百卷的经抄完,单面绣袄已经上身。
画晴心疼她的,忿忿:“这太后,可可儿是逮着软柿子欺压,还不许旁人替,实在张致。”
云箫韶叹一口气:“咱们不是软柿子,是柿子树上只长咱们一枚果儿,不薅咱们薅谁。”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放李怀雍在朝中露脸,好赖还能叫朝臣们瞧瞧他的能耐,这一向做的什么忙?笼屉里蒸的馒头、冬天下的雪,通是白忙。
回到王府歇几日,还是这个字,白的,白歇。
许是迁居安置在前,连日抄经在后,一来二去云箫韶竟然病了,成日躺在昏沉沉踅磨榻上,精神也消损,饮食也不振,别人贴秋膘,她倒好,竟然清减好些。
李怀雍上心,四处求医,又捏鼻子望太医院延医来看,每日里雷打不动净手给她顿药,要伺候她吃药,她哪个耐他的,每每推说苦剌剌害嗓子。
不是云箫韶不爱惜自身,哪的道理?天许她捡回一条命,哪有不珍重的道理,只是看见李怀雍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