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腔脸红脸白的看飘散进春风,他是春风动着心面上带笑,她是闹个乌龙笑话难为情的笑,总之两个脸上都是笑影儿。
不同人,不同命,她两个笑么,有的人就笑不出来的。
宫中有人,正阳宫就有人,火炭烫烧嘴相似,还笑呢,看要哭。
“姑母怎说的,”徐茜蓉吃惊神色,“哪个怀着意儿与她争?分明是她平白恼我。”
“她恼你?”徐皇后不信,“她软和豆腐似的安静性子,怎无缘无故恼你?不是你惹她?”
姑侄两个分辩几句,徐茜蓉委屈得要不的:“谁知她搭错哪根筋脑,哄得表哥也不爱搭理我。”
徐皇后听这口风,少不得一巴掌拍在小几上:“我说什么来着,你才几岁不是,急什么?要如今就勾他,他夫妻两个正好着,你要现如今凑上去。”
又说:“说要你敬她,友爱她,她娘家妹子和她不好?她是个仁义的姐姐,管是富裕,纳采时候陛下从内库挑出那好些宝贝,整一百二十八抬,她娘家照数儿陪的,你不哄着她怎的?怎撬出来一个半个子儿!如今她恼你,连带我吃挂落。”
提这项徐茜蓉愈不忿:“姑父赏她的脸!看在她的好爹面子上罢了。”说惯例的东宫娶正妃,六十四抬整一副的采礼就罢了,偏她张致。
徐皇后道:“人家金贵,怎么不好?你也学学,哪有上赶着自荐枕席的国公小姐。”
徐家祖上从龙之功,也封在国公,只是如今早已败落,靠她一层皮的皇后苦苦支撑。徐茜蓉哪是个听劝的,争道:“我怎么不急?真等她肚子里揣出来一子半女,表哥眼里哪还能装得下旁人?”
徐皇后说她:“他现如今眼睛里就有你了?宫宴上只瞧着云氏。”
这徐茜蓉哪个伏低,要还一嘴,后头两个话赶话儿,怎说的?徐皇后说外头院儿里汉子梳拢雏儿粉头,尚且要舍三五金银几匹好布。言外之意徐茜蓉做派伎女也不如,差着什么?差着明一嘴说她下贱。
谁听得这个话,徐茜蓉面皮漒紫,从正阳宫告辞。
回家自小的丫鬟如意儿,看她哭得伤心,忠心的自然要劝,没想才递一盅茶就把她恼了,嫌汤凉气儿,张嘴骂:“贼死的狗肉奴才!连你也来作贱我!”
发去天井底下教头顶杵子跪,如意哭啼啼,不知哪一声儿哭催点着她,她柳眉倒竖,迳过去一刮子兜头搧丫鬟脸上,骂道:“有脸哭,教你哭!是不是你给姑母当耳报神?她怎知我在梧桐苑落没脸?”如意叫屈她也不理,旁的丫鬟婆子来劝也不依,只张开尖指甲掴打,直把如意头脸腮颊攮得稀烂露肉才罢休。
天下主仆各有命,这枝儿不表,说一说梧桐苑里头主仆。
那日清明回去,画晴绘声绘色说一遍碰着六王爷的趣事,画晚笑得打跌:“娘板起脸来?我怎没见过!”
又说:“赶明儿殿下叫龟奴捉了,我再看娘板脸。”
她是顽笑无忌,说完就出去忙,云箫韶听见这话把脸色淡了,画晴要出去打她:“小油嘴儿,话不会说!”又劝,“娘,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云箫韶说:“管他甚么样人,左右我定不去寻他。”
身子骨烂在里头才好。
可是老话儿怎说的,话休说,阎王爷小鬼儿一处听,保不齐哪个野岭的黄仙好赖话不分,一朝给应验,一句话你怎说的教你怎咽回去。
云箫韶这句“我不寻他”,实不由人。
没几日,李怀雍不在,她乐得清省逍遥,可是转脸也是纳闷,上京几日路程,倒耽搁得久,这档口宫里消息传出来,说太子殿下路途上病了,要留在上京修养,病中寂寞,求陛下的恩典请接太子妃过去侍疾。
谁,谁就闲得要巴巴儿赶路过去伺候你养病?内心里千百个不乐意,无法,云箫韶接的又不是白纸,是圣旨,只得收拾带画晴上路。
一路恹恹,比及登驿馆行宫,她瞧着比李怀雍还像生病。
没话,临行前徐皇后赶着让捎来许多药材,云箫韶一样一样交给李怀雍,末了看一看他脸上,终于疑道:“殿下到底什么病?”精神头这足,一点没有需要“养”的样子。
李怀雍遣众侍出去,从榻上坐起,只是笑。
他这个笑,与平素他总是含二分的笑不一样,十分开怀样子,眉目弯着,目光黠动,倒是、哎,云箫韶暗道,怎说的,无端怎想起他来,李怀商。兄弟两个本不相像,只是今日李怀雍笑的这个畅快样子,有些相似的影儿。
“箫娘,”李怀雍望她,“我没病,我只是,镇日瞧你郁郁寡欢,想着东宫拘束,想你过来散散心。”
又说:“接着圣旨担心罢?又劳动你老远地过来,我给你赔不是。”
云箫韶把头儿低了。
担心,可不么,咱们真担心,担心你病不死。大老远其实也没甚辛苦,自要是来接你的灵,多远都来得。
牙后咬着,云箫韶抬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