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阴寒,活人阳暖。
被囚于此处之人,便在这诡异的阴阳之间,残喘苟活着。
宋朝刚踏进来,入目便是冰冷的围栏,中间被厚重的枷锁缠绕,和着人的喘息声,哀怨声,杂揉着求饶声,令人无端生出一阵寒凉,犹如鬼府现于人间。
苍梧的牢狱较玉林更大,也更冷。
狱卒在前方引路,宋朝默默望向两旁,望着这些或求饶或阴郁的笼中人,他们也许并不知晓,就在昨夜,一封修书悄然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行至最深处的一间停下,狱卒谄媚地对宋朝开口:“大人,就是这间了。”
见宋朝颔首,那狱卒又扭头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哎,醒醒!有贵人要审你...”
只见一人颓然的躺于草席之上,意识还未清醒,听见声音后,迷离地反应了片刻,随即又翻身睡了过去。
狱卒见状气急,抬手将门上的琐打开,接着快步走到那人身旁,厉声道:“赶紧起来了!有贵人要问话,再不清醒当心我抽你!”
榻上之人顿了片刻,慢悠悠转过身来,微阖的双眼轻轻打开,在看见牢外站着的人后猛地睁开双眼,随即慢慢坐起身来。
见人还算识趣,狱卒未多言语,走到宋朝身边低声道:“大人,您看是在此处审还是将人提走?”
“就在此处吧。”
“...是,那小人先告退,您若有事便喊小人。”
而后缓缓将门关上。
待狱卒走后,宋朝抬脚行至人前,轻声开口道:
“好久不见,何应。”
***
楚夕在昭陵焦急等待着。
担心那封信被有心之人看到,故而写的隐晦,不知宁羌可有将信拿给宋朝,亦不知宋朝可解自己之意。
借阿母步摇一事为遮掩,也是想宋朝能将玉林之事告之,可已过去五日了,还未得音讯,楚夕心中慌乱,若不能拦下舅父,被其发现铁矿之事,并借此时机行祸事,待到那时便再无回转余地了。
想及此,楚夕再也坐不住,探头向屋外开口道:
“春梨。”
“小人在。”
“舅母如今人在何处?”
“回女公子,主母此时应是在老夫人房中伺候着。”
董坤的夫人昨日来了昭陵,三日后便要将楚夕带往长安。
也正因如此,楚夕才想尽快知晓玉林的情况。
对于这位舅母,楚夕是知晓的,心中一向没有主意,视舅父为天,但凡涉及舅父之事,往往慎之又慎。
眼下并非恰当的时机,可也只能冒险了。
思忖片刻,楚夕对春梨道:“你去老夫人房中找舅母,就说我突然不愿嫁了。”
“...啊?”春梨有些疑惑,女公子这些时日分明老实的准备着,为何要突然这样讲。
“余下的你不必担心,只管将舅母人叫来便是。”
未给春梨好奇的余地,楚夕吩咐道。
“......是”
果然不消片刻,国公夫人扶着董老夫人一同来了楚夕屋中。
国公夫人王氏乃前任宰相之女,嫁入董氏后,为董坤诞下三子一女,这些年来将家中事务料理周到,是位贤惠的妇人。
对于楚夕,王氏心中是怜爱的。
这孩子如此年幼便没有阿母,阿父人在边关顾及不上她,将楚夕接回董家时,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眼中满是怯懦与抗拒,这让同为人母的自己,心下不忍,是以这些年来,她尽力对这孩子好一些,如此一来,夫君满意,君姑欢喜,倒也过的美满。
可这些好是有条件的,在未波及自己孩子时,她愿意予楚夕善意,可当她听闻夫君欲将自己女儿嫁与新帝时,心中的天平,到底还是斜了。
是以她对董坤道:“夫君,阿蔷能担此任,是她的福气,可你也知,她自幼便被妾娇惯坏了,妾瞧着陛下对她也不亲近,若咱们执意将阿蔷嫁过去,恐令陛下不愿。”
见董坤不语,她试探着开口道:“妾瞧着杳杳与陛下倒是亲近,且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想必情分更是近些。”
“杳杳?”
董坤先前并未想到自己这个外甥女,但听王氏提及,现下想来,楚夕与几位皇子确实更亲厚些,只是楚夕的婚事,并非自己能做主的。
“杳杳的婚事得阿母做主的。”
王氏见董坤神色松动,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提议道:“夫君不妨同君姑说说,若两个孩子都有此意,那便是两全之事啊。”
那夜之后,董坤果然将心思放在了楚夕身上,王氏心喜的同时,对楚夕也生了一丝歉疚,可她深知皇室为笼,囚于内者何谈欢喜,她希望董蔷自在,便只好对不住楚夕。
后来听闻楚夕于家中逃出,王氏心惊不已,一则担心董坤再将心思用在自己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