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亥时已过,楚夕强忍着困意。
似得竭力才可保持清明。
终是倦意再次来袭前,厢房的门被推开。
楚夕连忙起身,眼中还残留着朦胧。
宋朝推门走进,看见的便是迷离的楚夕。
自打认识楚夕,宋朝总觉得这女娘藏着心事。
她不多言,自己便不过问。
可始终记得那夜月色之下,那双眸里残存的光亮,破碎亦温柔。
故宋朝私心里仍愿她能褪去寒意,自在明媚。
眼下她因困意多了些娇憨,方才是这个年纪的女娘该有的样子。
“娘子可是有些乏了?”
“...嗯”
“是下官有些晚了,这便送娘子回去。”
二人再一次行至月下。
可与上回不同,楚夕少了些戒备,宋朝多了丝从容。
“县丞,萧家父母可还好?”
“萧母晕死过去了一回,萧父亦备受打击,只是眼下真相未知,许多事还需查明。”
“若当真是那夜寺庙之人所为,还望县丞定要将他们找到,还萧郎君一个交待。”
“娘子放心,阿原虽已身故,可真相定会查明。”
宋朝一身缟色长衫,头戴青色玉簪,挺直的立于月下,如松柏般静默。
楚夕头一回觉得缟色并非朴实无华,竟如扶光般亮眼。
霜华满地,清白如一。
有匪君子,温润无瑕。
宋朝见楚夕盯着自己,不解地开口:“楚娘子为何看着下官?”
楚夕回神,笑着道:“小女子只是觉得县丞是很难得的儿郎。”
“娘子此言何意?”
“宋县丞可知小女子那夜为何相信您?”
“为何?”
“只因那夜县丞立于月下,如霜华般清白,故应该值得信任。”
“既如此,下官该多谢娘子的。”
“为何?”
“不论娘子因为什么,最终既决定信任下官,下官便该多谢娘子之信任。”
提及此事,楚夕还记得宋朝方才所言。
宋县丞是她难得的朋友,她不愿见他伤心。
“小女子后来并非不信县丞。只是以为那并非紧要之事,无需开口提及。可今日之事过后,小女子知晓自己缺少戒备,故日后若遇危险,定会告诉县丞。”
月色下的楚夕,神色格外认真,宋朝听闻宛然一笑。
“那便一言为定。宋朝也定竭尽所能,护娘子周全。”
秋风拂面,人影交叠,终是赢了岁月。
***
楚夕最终租下了东街的一家摊铺,地方虽不大,但因地处两街交叉处,故来往百姓众多,算是眼下能挑选的铺面中较好些的。
与摊铺掌柜谈妥后,楚夕一直在同徐媪学做花饼。
徐媪兴致极高,有时到了夜里还拉着楚夕尝试新的点心。
楚夕不愿扫徐媪兴致,只是提醒她注意身子。
宋朝自那夜后便未来过,楚夕听闻县衙近几日为了萧原之事格外忙碌。
有时夜里依旧能听见萧母的哭声,也会瞧见萧父呆坐于门外,自晨起至定昏。
岁月从不曾悲悯,只是冰冷的流转,令过去之人过去,催面前之人释怀。
今日得空,楚夕去了趟东街,与掌柜定下了租金。
一切商议妥当,楚夕却有些紧张。
有隐隐期待,又不胜惶恐。
坐在椅子上歇了片刻。
开张的日子是徐媪选的,定在了三日后,吉日。
默默将后续之事想了一遍,楚夕站起身。
正打算离开,却看见岑旌朝街口走了过来。
自那日与宋朝商量好后,岑旌便不时去往雨香阁之中。
可一连几日,未说那递字条之人了,就是刘永也再未现身。
连日辗转于烟柳之地,岑旌愈发头疼。
今日从雨香阁中出来,额头突突的跳着,岑旌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明些。
“岑郎君。”
岑旌眼下听见有人喊自己便觉得难受,实是不愿应付,佯装未闻般继续朝前走着。
谁知身后之人又喊了一遍。
“楚...楚娘子。”
“那日小女子便瞧着郎君身子抱恙,今日看好像仍未痊愈。”
“额...我无碍,只是有些头疼罢了。”
“郎君若头疼便赶快回家吧,秋日里湿寒,风吹久了头疾会加重。”
“多谢楚娘子关心,娘子怎会在此处?”
“说起来还要多谢岑郎君,小女子方才刚同掌柜签好契约,三日后便要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