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十二月的冷风吹的让人刺骨,少年缩着头,裹在棉衣里。
张屠户看着探头探脑的少年,心下一叹“长生,叔这还有两个大骨头没人要,你拿回去给你爹熬个汤吧”
“张叔,多少钱,我给你”
“你这孩子,叔跟你爹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这是要埋汰叔啊”
张屠户恶狠狠的瞪着柳青湖,在确定柳青湖真的不给钱,才露出了笑,更是拉着他婆娘带着柳青湖去买菜。
“长生,这冬日的白菜可买够了?”兰花壮硕的身子把白菜摊子占了一大半,她挑挑拣拣选了三大颗,不等柳青湖说话,就自顾自的放在柳青湖背篓里。
“背好了,拿回家跟大棒骨一起煮,再加几把糙米,保管把你爹养的好好的”
“哎,谢谢兰花婶”
“别跟你婶子客气,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镇上找我,我要不在啊,你就找你柱子哥”
柳青湖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有些牵强,张屠户跟兰花对视一眼,心中又是一叹,老柳哥这次是大限将至。
活到五十又三,已经是他们镇子上岁数最长的了,可惜还是没能等到长生成家。
“长生,果子你准备了吗”
“这是今儿剩下的馒头,你拿回去吃,明儿就不好卖了”
“我这还有几条一寸长的鱼苗,放在篓子里碍事,你帮叔处理了吧”
柳青湖站在人群中一下没忍住,摸了一把眼泪,他知道婶子、大叔们对他家担心,也明白这个年代能活到他爹那个年纪,真的是高寿了,只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
他是胎穿过来的,刚出生时候娘难产去世了,他爹怕他活不成,带着他在道观住到三岁,才带着他回了现在的家。
他爹是孤儿,小时候被老乞丐收养,之后跟了老乞丐姓柳,有了姓就有了根,在一次盐场招人时,他爹做了盐户,整日晒盐,煎盐,常年累月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家底,他家只有他跟他爹两个人,花销不大,盐又不用特意去买,所以柳青湖这十几年倒没受过什么苦。
现在他爹要是真走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让前世就是孤儿,今世有亲人的柳青湖怎么能忍得住。
众人安慰一番,柳青湖平复了一下情绪,就开始带着东西往家走。柳家在县城的最东面,路上已经厚厚的布了一层雪,他走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他小的时候,柳父就会牵着他,让柳青湖在地上滑冰。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快,尽管柳青湖已经走的很快,到家却还是黑了,他站在门口看着房间内昏暗的灯光,吸了两口气,脸上挂着喜悦的笑“爹,你快看我都买了什么,我买了两斤面,还在张叔那割了一斤肉,掺着白菜,可以做两顿饺子”
柳父躺在床上慈祥的看着柳青湖说话,张屠户送的两个大骨,陈老三的果子,张麻秆的馒头,还有贾老头的鱼苗,“长生,你来爹这,爹有话跟你说”
“爹,有什么话等明天说吧,我去给你包饺子”柳青湖看着精神不少的柳父,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他努力憋着眼泪,笑呵呵的答着。
“长生,别怕”柳父拉着他儿子的手,轻轻的摸着儿子的头“长生,爹今天不会走,爹还要陪爹的长生过年”
“好,爹,那我们今年就做一顿纯肉陷的饺子吃,就一顿吃完,不做两顿”
“好好好,都听长生的”
柳青湖笑着接水、和面,手脚麻利的剁饺陷,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屋子里,昏黄的灯光让柳父不得不眯着眼,才能看柳青湖的轮廓。
柳父等的不久,很快柳青湖就端着瓷碗放到柳父跟前“爹,吃饺子了”
“哎,吃饺子”
柳父吃的很快,平日里虚弱的身体,今日格外康健,柳青湖连着盛了两碗,柳父都吃个干净。碗筷被随意的丢在桌子上,柳青湖半蹲着让柳父挽发。
“今日为我儿长生挽发,行及冠礼,起名青湖,望我儿青湖像青山一样高大,像湖水一样清澈”
“谢谢爹”
柳父一双眼睛看不够的盯着柳青湖,在看到柳青湖满意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更大,隐约能看出几分得意,不枉他从多年前就找人教了这话“爹这话不错吧,钱老爷家的大公子行及冠礼也是这么说的”
“是极好的”
柳青湖陪着父亲说了一会子话,突然看见父亲从床里面的墙壁,艰难的掏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吧”
柳青湖打开木匣子,发现里面被布包裹住,他打开布,簪子散落的躺在床上,他疑惑的看着簪子,几乎每一枚外形都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在于材质跟做工精细度,其中看着最贵重的应该是一根金簪子跟玉簪子,他不太确定这两个是不是真的,心里猜测可能是当年爹打给娘的。
柳父神色恍惚的看着簪子,然后颤抖的把布铺开,小心翼翼的把九根簪子依次摆在白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