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在扬州时,她也没有见过阿娘去讨好刺史夫人,如今搬到了京城,怎么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阿爹说过,只要到了京城,大哥当了官以后,他们家就会好起来。
为什么她见阿爹阿娘的眉头越皱越深,每天的叹气声也比以往的还要多。可她每次问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柔儿,不用担心,现在只是暂时的,以后就会好起来的。”阿爹这样对她说。
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她也不再天真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他们家从商,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富商,他们家不缺钱,但是缺一个官。阿爹很早就开始做打算了,为大哥谋一个官位。有一段时间,她见阿爹和大哥总是忙进忙出,她总是见不着人。
后来才知道原来阿爹的打算。
按当朝法律,商贾子弟不得入仕为官。
她不知道阿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为了给大哥入仕当官,家里变卖了不少东西。
一年过去,他们家也确实诚如阿爹所说的,比刚开始到京城时要好很多。
当然,除了贵女宴会。
她每次和阿娘同去总会免不了被一群贵女嘲笑、排挤。
她不喜欢宴会,参加宴会很无聊,还总是让人嘲笑,她还是喜欢在扬州的日子,无忧无虑地玩,她在扬州还有很多好朋友,一点都不孤独……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谁?”
她抬起头,目光盯着门。
门外敲门声止,忽然,一道声音传来进来。
“是我,云娘,夫人让我来叫你起来了。”正说着,门打开了。
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赤脚站在门里边,双手还维持打开门的状态,睡眼惺忪。
云娘见到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小姐,夫人让我提醒你,今天不要忘了宴会。”
张柔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云娘暗叹一声,正要开口劝说,就被她抢了先。
少女扬起笑脸,朝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让阿娘放心,我很快出来。红豆,你进来。”她朝云娘身后端着水盆的丫鬟喊道。
红豆是她的贴身婢女,也是和她一同长大的玩伴。红豆知道她不喜欢京城,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有红豆在身边,张柔很快打扮好,她在镜子面前再次看了看自己。
一头乌黑的长发绾成双螺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干净澄澈如水的杏眸,稚嫩的小脸蛋上透着健康的红润。
张柔对着镜子看了半晌,确认自己没有哪里不妥后,旋即转身离开。
又是无聊的宴会,张柔坐在马车上,一手撑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盯着角落。
张母一瞧心知她又在发呆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很轻很轻地拍着她柔软的发顶。
张母脸上洋溢着笑意,“柔儿,来到京城这么久,可有看中的男儿,若是有,可以跟阿娘说一下,阿娘帮你看看。”还未等张柔回答,她继续说道:“你阿爹说了,今年会给你找个好郎君,阿娘心里也希望将来有人替我们照顾好柔儿。”
张柔从张母的怀里挣了出来,她脸颊通红,急得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我,才不想嫁人,阿娘不要我了吗?”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张母,抓着张母的手臂轻轻地晃了一下。
张母望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柔软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抚摸着张柔的头发,“胡说什么呢?阿娘怎么会不要你了?你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待在爹娘。”
张柔好半晌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而已。
倘若是在扬州,好看的男儿大把,喜欢她的男儿更是排满了整条街都不止,任她挑选都可以,不像现在,左右被人排挤,她对这里的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一头埋进张母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着张母,闷声说道:“阿娘,我知道了。”
此时的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在这一次的宴会上,她见到了他。
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郎君。
一个会弹箜篌的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