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啦!”束着一尾麻花辫的林明明站在锁龙井边,她伸头朝井下的水张望,弯唇一笑,“井水清了。”
林明明转过身来,目光意味深长地在甘棠与具子都身上逡巡。原来她能看见具子都。她的举止神态褪去平日里的傻气,只是可能装得久了,女子的笑容还是带有一丝类似孩童的天真。
“丫丫,出来!”林明明朝旁边的空气伸出手,小鬼低着头化形出来,牵住大姐的手。
“跟他们走吧,带着妹妹们一起投胎,地狱苦刑,是不会放过他的。”林明明蹲下身,对孩童形态的林丫丫哄道。
小鬼咬着唇不吭声,活脱脱像个孩子,俨然没了之前在小广场那边的怨毒。
“把那个也给他们吧。”林明明继续和二妹说话。
小鬼撅着嘴,口中吐了个泡泡,却听话地将一件物什从舌底掏了出来。
那是一片类似贝壳的东西,黑色扇形,在满月月华的照耀下,上面闪耀着粼粼的光泽。从不同方向看去,那光泽五颜六色变幻,让甘棠对五颜六色的黑有了超出原本网络语嘲讽意味的实感。
仔细一看,那东西更像鳞片,只是比普通的鱼鳞大很多。甘棠也蹲下身子,更近一步去看时,她感受到那鳞片朝外辐射的冷意。是浓重的阴气。
鳞片隐隐散发着咸湿的味道,仿佛来自海里,莫名的熟悉感袭向甘棠的灵魂深处,尤似一刃冰刀,在她的灵魂上开了一道口子,自顶上产生闪电般的冰裂纹路。
如电击般的疼痛。
猛地,甘棠不受控制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她才注意到身边的具子都。
鬼差大人的反应更不正常,他的眼睛睁大,一片血色在他的眼球上蔓延。甘棠看见具子都的皮肤一会儿股胀起一块儿,一会儿塌陷进一块儿,好像那皮囊不是他的,正要从骨架上脱落。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具子都!”甘棠将具子都差点儿走魔的神识唤了回来,她看看那小鬼手中的鳞片,又看看具子都,这东西我们收不收?
时间仿佛滞留了几秒钟,具子都朝那鳞片伸出手去接,却又动作一顿,不知是他内心极度嫌恶以致身体的反应不由自主地表达出来,从而拒绝鳞片,还是鳞片在拒绝他。
“这是龙鳞。”具子都示意甘棠去拿。
“你还有什么要与她说吗?”具子都向林家姐妹二人问道,这话既是对姐姐说的,也是对妹妹说的。
“该说的早就说完了,”林明明笑着摇了摇头,忽而想起另一样东西,“对了,这个也给你们。”
说罢,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那枚一直被傻瓜阿明姐视作宝贝的金属环。
这不是那个节育环吗?甘棠一时摸不着头绪,这个小玩意儿不是林明明用来装傻充愣的道具吗?
“我当时对你撒谎了,这不是我捡的,是我偷来的。”林明明将那个小玩意儿郑重地放在甘棠的手里。
“你以为这是节育环?”林明明此刻反而像看小傻瓜一样看着甘棠。
她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那口井,口中呐呐道,“九连环,连环锁,锁住人,锁住锁,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这个吗?那……呃!”
地上躺着一枚粗布囊,此时袭击林明明的正是从那里钻出来的黑色飓风。那是刚刚从具子都的身上掉落的,里面装的是林老爷子的魂魄。
那魂魄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在布囊里像只蠹虫,硬生生把布囊蚀出一个小洞。从鬼差手里即便逃脱,也是死路。逃得了,原本肉身命数已尽,只得在这世间游荡,做一个孤魂野鬼,甚至还可能逃不了,直接被原地毁灭。因而一般情况下,除了怨气极重的鬼,被鬼差领着回地府,普通鬼魂是老老实实任便,不会搞什么动作的。
更何况这位鬼差大人还是具子都,即使缚他的只是一口布囊,方才已经跟着一路走了,林老爷子也不应该在这时候反抗。
“原来是你!”林老爷子的魂魄化成一头黑色的怪物,青面獠牙,指爪有五寸余,他生生攫住林明明的心脏,恶狠狠地咆哮着。
几近判罪的怨鬼又要害生人性命,而且辱了鬼差大人抓鬼英名,具子都立时出手,掌间挥出一道光刃,朝林老爷子劈去。
那老鬼却一点儿也不躲避,而是更迅猛地扯拽,加重迫害林明明的力道。
甘棠也出手相助,她怒急道,“这可是你的亲孙女!”
老鬼不为所动。
一切发生于片刻之间。那老鬼被具子都一掌劈了个魂飞魄散,黑烟散入夏夜之中,而林明明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肉身中飞出一团光球。那光球散发着比天上明月更淡一些的光华,甘棠急忙跳起来,在空中截停,抓住它。
这是什么?人死后不该是魂魄吗?怎么是个球?
具子都目光看向别处,艰涩开口,“这是一些具有异能之士所聚起的灵。”
“呃,你刚刚用力过猛了?”甘棠试探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