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大早,夏宴就给疏桐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开车带着她直奔市区派出所。
她已经耽搁了两天的学习时间了,再浪费,这一周就要结束了。
路上,疏桐给刘芳打了个电话回去。
事先得了夏宴的提醒,疏桐没跟妈妈道实情,只说是自高老师那里得知妈妈晕倒,所以就打个电话问她情况。
刘芳那边的说话声有气无力,但语气倒却十分严厉,“疏桐,你怎么回事啊?唉,你这孩子,是不是在路上跟爸爸两个吵嘴了?我说了你多少遍了,他是你爸,你别章永德章永德的喊,他工作那么忙,还抽空回来送你上学,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呢?非得跟他吵起来。家丑不外扬,居然还闹到了警察局去!……喂,你上学去没有啊?快三年了,头一次高老师跑来家访,你这是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啊?唉,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刘芳可能或多或少听到了风声,毕竟警察走访过章家的邻居,但她只以为是父女之间闹了矛盾,这次有点激烈。
电视新闻上不是经常报道有孩子报警称家长家暴吗?还有的家长一怒之下把孩子赶出家去的事情,也闹到了报警求助的地步。
当时警察找到邻居多是询问章家父女之间感情如何,刘芳就以为女儿跟丈夫吵到了报警的状况,这才会劈头一顿责备。
疏桐握着手机沉默地听着,她还能讲什么?
妈妈正病着,倘若道出实情,没病也要给气出病来。
再说了,你能叫醒一个打死也要装睡的女人吗?
疏桐不想提章永德,问她怎么又晕倒了。
那厢淡淡地回:“我就是贫血,加上高血压。那天我把全屋子的地都拖了一遍,做了个大扫除,可能就是因为如此,累到了,所以才会晕倒的,你别太紧张了。”
挂断电话,疏桐问夏宴,“我妈妈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吗?”
夏宴没回,好像没听见,望着前方专心开车。
疏桐又问了一遍。
他方才说,这件事情下周再谈,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来。
自那次王阿姨给她提了个醒,疏桐心里就隐隐不安。见夏宴这样的态度,分明第一次她问,他就听见了的,只是他不想跟她讲体检结果,疏桐心里的不安就无限扩大。
可经过昨天的经历,她忽然就把一切看淡了,看开了。
如果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护妈妈,拯救她?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夏宴更不是,顺其自然好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于是,默默把手机还给夏宴,放在他面前的挡风玻璃处。
夏宴侧头飞速看了疏桐一眼。
她抱着膝盖,扭脸望着车窗外面在发呆。
幸好她没再追问,他暗吁口气。
你说她多精明,体检的事情他让何婕假装某慈善机构开展的项目,方把她妈妈骗去的医院,她事前事后什么都没打听,此时直接来问他要体检结果——一切她都知道,不大的年纪,心机之成熟,他都招架不了,刚才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到了派出所,疏桐看着大门不愿挪动脚步。
她下车后就一直站在车门旁。
夏宴锁好车后走过来,看她低着头杵在那儿,走过去,“怎么了?”
疏桐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锃亮的皮鞋,嘴唇蠕动几许,小声地问道:“警察会对他怎么样呢?”
夏宴知道她说的他是谁,语气平铺直叙地回答她:“我估计最多也就关个几天就放了吧。”
“什么,放了?!”疏桐倏地抬头,退开一步,目呲欲裂地看着他:“那种人怎么能把他放了?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卖掉,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是人贩子!他是个恶棍!”
“我们都知道他是恶棍,但……”
但?
但什么?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无意继续说下去。
疏桐却是立刻就明白了夏宴想说什么的。
但,他是你的父亲——这就是夏宴的潜台词。
亲生父亲,所以卖女儿就不叫卖女儿,事实上,从警察找到她开始一直到现在,章永德和那一家三口全都一口咬定是给付的结婚彩礼。
不是结婚,章永德还算懂一点法,后头他改口说是订婚礼金。因为疏桐尚未满十八岁,所以他说是订婚。他是带女儿去跟人家相亲的,相亲满意,对方就给付了他四十八万块订婚诚意金。
“真的没办法让那个恶棍绳之以法吗?”
“很遗憾,似乎到目前为止,所有这种案例的最后处理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疏桐捂着嘴,无助地失声痛哭。
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淌过,落在地上,溅到他的皮鞋上。
夏宴静静听着,好半晌后,他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