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章永德忽然回了家,说要开车送疏桐回学校去。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疏桐在心底冷笑。
但刘芳却很高兴。
因为疏桐要回校,所以母女俩晚饭吃得早,故此刘芳见丈夫回来,先一迭声问他晚饭吃了没有,要不要给他下碗鸡蛋面吃,跟着又问他近来工作忙不忙,身体好不好……关心这关心那,就差快要关心起他在外头的那个家,那对母子生活幸福不幸福了。
疏桐将父亲脸上的厌烦看在眼里,见妈妈那开心样,不忍心泼凉水,只管默不作声地收拾书包和行李箱,装好一周需要更换的衣裤。
对老婆的热情,章永德爱答不理。看这边疏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说要送疏桐回校去,就不吃了,叫刘芳不要煮面条了。
疏桐心里很气。
他早不说晚不说,妈妈都已经把两颗鸡蛋打进锅里煎了起来,另一个灶上水也在烧了,他才说不吃了。
厨房里刘芳悻悻地关了火,嘴里嘟囔着两颗鸡蛋没人吃,浪费了。
疏桐想,章永德回个家妈妈就开心成那样。既然她开心,对父亲长期不回家还在外面养了人,她对父亲全无不满,毫无芥蒂,那就多留章永德在家待一会儿好了。疏桐就给章永德说时间还早,她可以等他吃完了面条再走也不迟。
章永德却说:“好久没有陪你了,我带我女儿出去吃肯德基。高三学习辛苦,爸爸带你出去吃点好的,犒劳犒劳你。”
吃肯德基算好的?算犒劳我?
每个月按时给生活费,就是对我最大的犒劳了!
疏桐极为不屑,面上道:“爸,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章永德一愣,“哦,那,那就打包带去学校当宵夜吃嘛。或者你陪着爸爸吃。平时我工作忙,好久都没有了解你的学习情况了,待会儿我们边吃边聊。”
疏桐不做声了。
章永德一再要父女两个单独相处,只怕他是在领导那里吃了瘪,今天回家来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妈妈已经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何婕已经给她打电话说了,是何婕亲自接的妈妈去的医院,全程陪同,只体检结果还没出来。
夏宴那男人真好。
出去说话也好,免得到时候跟他吵起来,妈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疏桐便背上书包,提上行李袋走到厨房门口说:“妈,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去超市工作了,等身体将养好了再说啊。”
“这样啊——”刘芳自厨房里追出来,很失望,但脸上没怎么表现,还在强装笑颜,可仍是有些不甘心,她已经学会挽留丈夫,但手段平庸,殷切切地看着等在门口的章永德:“就在家里吃吧,外面肯德基说是那个鸡啊是激素养大的……”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不懂就不要乱讲,显得自己更没文化了!这样也是激素长出来的,那样也是激素弄出来的,那你吃空气嘛!水也不要喝了,就只吃空气,空气里头没激素!”
章永德的耐心终于用尽,近乎咆哮地对着刘芳一顿呵斥。
刘芳脸色发白,目光闪避,再也不敢去看丈夫。她默默闭了嘴,转身去把女儿手里的行李接过来,非要送她到楼下。
疏桐瞧见妈妈低头的时候飞快地抹了下眼睛,顿时很不痛快,对章永德说:“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学校。”
章永德道:“不要闹了,我送了你,还要回去忙工作呢。”
疏桐:“我又不稀罕你送!你忙,你就走……”
“哎呀,疏桐,你少说两句。”刘芳急切地打圆场,“快跟你爸爸走吧,他工作忙,难得抽出时间来送你。”
疏桐看了眼妈妈发红的眼,张了张口,最后选择了闭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了,她做的都是徒劳。
刘芳将二人送到电梯口,还想送下楼,又被章永德骂了,瑟缩着身体站在电梯门口目送父女俩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
出了楼道,章永德就一直跟她说话,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气,嘘寒问暖的,但话题只在她学习上打转,只字不提其他。
疏桐不知章永德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此时和气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会找她兴师问罪的样子,难道是夏宴狠狠把他教育了?
这么一想,疏桐心里十分痛快,就不耐烦再听到章永德无谓的聒噪声,凉凉道:“爸,你好久没给我们钱了,我这学期的学费和住宿费还欠着呢。好久给呢?正好你今天来了,便把钱给了吧,省得老师再催我缴费,我又要去找你索要。”
章永德面色一僵,随即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终于闭上了伪善的嘴。
他既不关心疏桐为何还能继续上学,也不关心这个几个月母女俩是怎么生活的。
连回来的时候看到刘芳,她脸色那么差,人也很瘦,他也没开口关心过老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