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满室寂静。
“高山流水觅知音,谁伴婵娟曲中醉。妙哉!”
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在满堂女客中显得有些突兀。
众人被点醒,纷纷鼓起掌,她闻声抬头。
青衣公子长衫玉立,眸中带笑,那双在阳光下呈现淡棕色的眼瞳正注视着她。
“谪清,你怎么来了?”秦夫人率先问道。
他垂下头,略一拱手,回道:“母亲,我与众公子同游,恰好路过此地,琴音绕耳,难免驻足多听了一会。”
闻言秦夫人对她露出笑容:“时锦姑娘琴技确实了得。”
“不过即兴演奏,夫人公子谬赞。”
相互吹捧一番后,秦夫人心情大悦,又吩咐下人添上一些座位,男女分席而坐,共赏表演。
总结一下,男的诗词歌赋,女的歌舞刺绣,来来回回就这些,期间唯一有趣的事就是偷听少女们的对话。
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面上矜持,但一众公子的出现的确搅乱了少女们的心,其中尤以苏谪清为首。
“苏公子真的如兄长说的那般温文尔雅呢。”一粉衣少女满脸娇羞地对身边女子耳语道。
“是啊,苏家,那可是四世三公,也不知何人能嫁于他。”
还有甚者,一脸坚定道:“若是能嫁与他,我甘愿做妾。”
江时锦对这些不感兴趣,刚要离开,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就凭你们还敢妄想苏夫人的位置,我看,这满堂宾客中,只有江时锦、华婉瑜的家世才能和他匹配。”
她还好,如今有了婚约人尽皆知,可怜华婉瑜被集火喷,所幸宴乐之声够大,华婉瑜心也够大,她坐的近,才听到一些。
在听到不知第几个暗恋者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朝苏谪清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恰好与他对视,失去光照下的眼神波澜不兴,带着探究。
她垂下眼皮,表面默不作声,心里却涌现出一个猜测——他似乎在观察她。
为什么呢?她思来考去,自己从未与这位苏公子见过面,想不通缘由,再次抬起头时,那道锐利的目光早已转向舞台去了。
会是错觉吗?她试图这样安慰自己,却始终忘不了那个眼神,模模糊糊的,和现实中父亲的眼睛对上。
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感到一阵恶心,强行把情绪压下去后,她轻轻握上卫夫人的手,强撑微笑道:“母亲,我觉得有些气闷,能不能,出去走走?”
卫夫人正在欣赏乐舞,察觉女儿的双手冰凉,眉头皱起——自己是不是不该强迫她来的……
江时锦以为她不允,认真地说:“我会在晚饭之前回来的。”
卫夫人心疼地看着她,叹气道:“身体不适要尽早和我说,罢了,你去吧,把采萍带上。”
“好!”
一离席,空气都新鲜了许多,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她和采萍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的影子被落日余晖拉得一长一短。
江时锦看见了,伸手把采萍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站后面做什么,我还是习惯和你并肩走。”
“可夫人和迎柳会说……”
“那就无人的时候这样来。”
她攥着她的衣袖,夕阳染红了她的脸颊,像是喝醉了一般。
采萍和她并肩走着,静静看着地上的影子逐渐重合,端庄守礼的小姐自从落水后有些不一样了,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忽然觉得她从未如此鲜活过,自己也是。
她们默默无言地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假山前,周围是摇曳的翠竹,只有竹叶摩挲之声。
“曲径通幽处,就在此地停留片刻吧。”
主仆俩慢慢走进,只见山色静默,水清见底,偶有锦鲤游过,在金光下泛起涟漪。
此景让她想起那句“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喜欢说话的采萍此刻也噤了声,一时间,没有了繁缛礼节,没有了主仆之分,她们都好像沉入了那场盛大的落日里。
不知过了多久,采萍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嗯。”
她转过身,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熟悉的月白色身影就那样立于竹林之间,竹叶在他身上映下斑驳碎影,像是一幅静止的水墨画。
“谢言初?”她愣在原地,轻轻吐出他的名字。
水墨流动了,他缓缓朝她走来,眼底盛着细碎的光。
“你方才……唤我什么?“
江时锦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福身淡淡道:“殿下,别来无恙。”
心乱了一瞬,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错觉,她又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
没有什么不对,他垂下眼眸,沉声道:“秦夫人正大宴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