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这回总算喝完了水,才继续说道:“揽墨那丫头,一直就是个有主意的。她若是认定了什么事,再威逼利诱也是无用。不要说你,就是我去,她也不会开口的。”
“殿下……”
“你不用说,我都能想得到她决绝的样子。”赵若岚望着上下跳动的烛光——之前揽墨在的时候,总能很及时地剪灯芯,她帐里的烛光从未如此频繁地跳动过。
“如果我不安排你去擒她,她逃了出去,想必也不会自尽了。”赵若岚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骆星衍,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揽墨跟着我这么多年,也不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可我却非要将她抓捕回来,以致……”
“不!”骆星衍见她如此,急道:“不,公主,您怎么会不近人情呢?您明明是天底下最心软最善良的人!揽墨姑娘差点害死您,是她咎由自取。您派我去缉拿她,意也不在诛杀她,是她自愧,无颜面对殿下,这才一心求死。就算要怪,也应该怪属下。是属下没有察觉到她衣领内藏了剧毒,一时疏忽才让她得逞自尽。”
见他又要往自己身上揽事,赵若岚无奈地笑了笑,道:“好了,别争了。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同我一道去北边山上看日出。”
他们军营外不远处便有一座小土山,山上寸草不生,不方便隐蔽,是以绝对安全。
两人来到小土山的山顶,赵若岚从骆星衍手中接过带来的酒壶,斟了一杯,冲着西方洒了个干净。期间骆星衍一句话都没有问,只默默地看着她。
赵若岚抬眼看着旭日渐起,将地上的酒晒干。
“我们走吧。”
她说着,朝着军营走去。不用回头,也知道骆星衍就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位置。这让她有种感觉,就好像不论她什么时候回头,骆星衍总会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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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盛阳传来急信,昭平帝突染恶疾,性命垂危。
赵若岚惊得晕倒在了练兵台上,醒来之后只留下一句——“王瀛先生留守西疆以防西照反复”,便带着骆星衍并百骑精兵连夜往盛阳赶。
一行人不分昼夜地赶了几日,路上换了十几次马,终于要看到盛阳的外城了。
正要进城,赵若岚远远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瞧,却是李昱欢一袭紫衣在这里迎她。
“你怎么来了?”赵若岚拍马过去,见对方神色憔悴,像是几日没合眼。心中那股慌乱自打听到父皇噩耗起就飘散不去,此时尤甚。
“昭阳——”李昱欢见到她,眼中先落下两行泪来。她胡乱擦了擦,才道:“你可算回来了!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赵若岚猛得愣住,手中的缰绳被疾驰的马带得一挣,差点将她整个人掀下马来。好在紧跟着她的骆星衍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了她手中的缰绳。
“怎,怎么会……”赵若岚嗫嚅着摇着头,脸上血色全无。
“昭阳,”李昱欢咬着下唇,抑制着自己的哭声,“赵若岌拿了圣旨,今日就要登基,此时恐怕已经……”
赵若岚悲恸至极,反而对其他的事情完全不在意起来。
她点点头,在李昱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神色一敛,扬鞭冲着盛阳皇城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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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礼乐奏鸣,赵若岌一袭暗色龙袍,随着鼓乐自外殿一步一步地往殿内走。鎏金的龙椅在石阶尽头的最上方等着他,那是他期待了一辈子的位置。
儿时他不受昭平帝重视,被宫人欺辱的时候,是有朝一日定要登上皇位的信念支撑着他走过来的。
如今,他总算得偿所愿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昭平帝咽气时看向自己的眼神,赵若岌微微抖了一下,脚下却稳稳地再踏上一级石阶,暗自呼出一口气来。
死不瞑目那又怎样呢?最终坐上龙椅的只会是朕。
他昂起头,只觉得前方开阔,是要迎接他的新天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赵若岌正要发怒,就听到殿外尽头有宫人报道——
“昭阳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