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如志士,过时有余香。粲粲滋夕合,英英傲晨霜。”
“镇远侯府的菊花,当真是花如其府,傲意高洁。”
镇远侯府西南门不远处,一女子头戴玉白琉璃花冠,身穿杏黄金丝朝颜对襟襦裙,腰悬荼白仙客环佩,颈挂碎红玛瑙项圈,面容绮丽,腮凝荔新。
沈白玉望着墙内盘延而出的花蕊,嘴上念念有词,待两句诗尽,她才侧脸回笑。
“多银,我这两句诗如何?”
多银脸上带着笑,“小姐想了三天,定能让世子刮目相看!”
沈白玉笑意加深,看着镇远侯府低调暗雅的侧门,抬脚入内,一檀木大理石插屏居中门内正中处,上面刻着险壁青松,屏两侧游廊蜿蜒,绕过游廊便到了一小宴厅,宴厅前有一偌大池,池水对面人影憧憧,热闹非凡。
许是女郎们都来了,此刻小宴厅并无他人,沈白玉扶着池边雕花围栏,细细打量着池中清澈的倒影,水中美人一颦一笑可谓绝色。
多银站在小姐身后,温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白玉摇摇头,笑道:“塞外呆久了,一时间来这种宴会,竟有些忐忑。”
“小姐在大漠中常以绝色美人自诩,来了这京都竟然有了瑟意?真是难得。”
多银捂着嘴偷笑,小声打趣着小姐,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在多银心中,小姐就是最美的。”
“小丫头进了京,这小嘴是越发甜了,这个月我是不是要多给你些赏银?”
沈白玉笑着瞥了多银一眼,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沈白玉暗中给自己打气,沈家自进京以来处处碰壁,又百般被一同入京的,在京内有高官庇佑的周家刁难,倘若她能得到镇远侯世子青睐,她沈家又何尝没有靠山?
此次赏菊宴明摆着是请各家小姐入府赏菊,实则是为那病弱的世子相看合宜的世子妃,她沈白玉重金求得这张请帖,就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主仆二人沿着游廊,绕开最后一座假山流水,面前豁然开朗,树木山石之间又开拓出一小片空地,空地中特地挖空注水,修缮成小池,其间栽满莲叶嫩藕,即便是如今不复观莲的好时节,也可遐想夏日的好风光。
池边又修缮了一座小亭,四周轻纱飘渺,其间一女子素手抚琴,二三位娇俏女郎掩面说笑,似乎盛赞着琴女技艺高超。而更多的女郎们或是执盏品茗,或是相约赏菊,丝竹袅袅之下,嬉笑打闹,自成风景。
沈白玉在塞外从未见过这等雅趣,一瞬间有些怔愣,身后的多银轻轻戳了一下才回神,原来他们主仆二人驻在这里,委实生硬。
沈家初入京,又仅仅只是一家塞外商户,沈白玉早已料到此处无人可识,只想在这磨到江老太太和江世子出来,在他们面前好好露脸,可谁知还没等到一刻钟,便有人上前同她打招呼。
“沈小姐?”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白玉回头一瞧,竟然是周家的二小姐,名唤周淑雅,三年前便已入京,暂居她舅舅家,即便如今周家已全家搬入京城,她也未曾回府。
周淑雅看着沈白玉回头便笑着舒了口气,“原来真是你,自漠城一别,没想到我们竟然在此处重逢。”
沈白玉同样有些惊讶,但想着这里是京城,她舅舅是高官,她能来这里也无甚惊奇。
“竟是周家姐姐。”
沈白玉礼貌一笑,她从来都不喜欢周家人,无论是京城里的,还是在漠城的。
周家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刻在骨子里的精明。
他们会为了节省成本而克扣驼商里佣者的工钱;会为了节约工钱随意遣退驼商;甚至还谋求更多的利益压低货物价格,搅乱规矩,导致驼商交易价格紊乱,然后又趁乱低价收购,无数商户亏得血本无归,整个漠城的驼商市场因为他们变得乌烟瘴气。
自她祖父以来,他们沈家便开始自己养驼商,将西域运来的货物拉到关内售卖,不掺合漠城的是是非非。
周淑雅看着面前生得袅娜纤巧的沈白玉,心中五味杂沉。
她本以为三年不见,沈白玉还是塞外那个不识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可如今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风采不输她这来京城呆了三年的人。
“听闻沈家最近搬进了京城,本想着再过着日子定送帖拜访妹妹,没想到咱们俩竟提前见了,”周淑雅笑道。
“听说你们周家也进京了,咱们两家当真是有缘得紧,”沈白玉同样回笑。
思及两家暗地里的纠葛,周淑雅沉默,余眼望见一道粉衣身影,整个身子下意识紧绷一瞬,笑着道:“今儿侯府举办赏菊宴,养出来的都是塞外难得瞧见的奇珍异蕊,沈妹妹来这一趟定然值得。家妹来了,我且先行一步。”
说完抿笑一声,微微施礼后就带着丫鬟离开。
多银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悄声道:“小姐,这还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的周家二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