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打扮的魔族,那背后大抵就是关押修士的地方。
方丹丘和扶澜商量好,等会方丹丘会与黎朔一战,只要扶澜趁乱找到修士们便好。若是活着,尽可能带出来,若是死了,能够辨认长相的,记下他们的名字。
方丹丘到底也是春望山的强者,黎朔诧异之际想要调来人马,已有结界隔离开。
扶澜趁着他们在大殿中斗法,混在侍卫人群之中,趁乱偷了守牢房的侍卫腰间的灵钥,进入牢房。
牢房黑暗阴冷,内里的修士大多死去。
扶澜忍住心中畏惧,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
先前魔族也关过她,那种窒息漫长的恐惧再次袭来,让她浑身颤抖。她唇色苍白,快步地跑着,空荡荡的牢房回荡起哒哒的脚步声,一边跑,一边急促的喘息,胸腔剧烈起伏。
身边的死人越来越多。
她希望找到凌安,又希望找不到凌安。
她好怕黑啊。
前面终于出现了墙壁,死路一条,扶澜打算往旁边走,骤的听见墙壁石缝后传来风声。
扶澜咬牙凝聚灵力,破了石壁后,已经是满头大汗。
石壁后面是一处深洞,她往下飞。
隐约觉得,这里应当也是牢房,只是关的人不普通,故而炸开了这深洞。
不知往下飞了多久,到了底,用指尖一点荧光照亮,角落躺着个半死的人。
望见他面容的一刻,扶澜的眼泪也霎时溢了出来。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英挺的面容沾满了血污,鬓发凌乱,尤其狼狈,长长的睫毛扇子似的垂下来。
扶澜将他扶靠在石壁,手忙脚乱地翻乾坤袋里的东西,一下子灌了几种药给凌安。
很难想象,凌安会伤得如此之重。
是为了妙璇吗?
扶澜掐了他的几处穴位,在药的作用下,凌安眼睫颤了颤,一点点醒转。
“师兄!”
他的眼眸却失去了焦距,眉心蹙了蹙,凭借她的声音辨认,嗓音低哑:“阿澜……”
扶澜道:“你的眼睛……”
“魔族对我用了毒,我看不见。”他支撑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身上伤得太重,已经失去了知觉,又颓败地跌坐下来,“你是如何来的?”
扶澜将前因后果说了,凌安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分明是瞧不见的,却好似在看她。
淬冰似的乌黑眸子映着她的面容。
他看了会,又侧回头,“此地不宜久留。”
可是他浑身穴道被封,没有了知觉,如何出去。
扶澜背过身子,拽着凌安的两条胳膊往自己肩上搭,而后腰背发力,背着他站起来。
“你做什么?”凌安低喝。
她这样娇小的人,连背草药都吃力,哪里背得动他?岂不是胡闹?
扶澜因为发力而浑身颤抖,“师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
她这时候倔得很,又很要强,一声不吭。
凌安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却出现纤细的人咬着唇,秀眉紧紧蹙起的画面,如石缝底下冒芽的花儿,虽弱小易折却顽强坚韧。
他感觉到她的心跳。
隔着她薄薄的背。
她跌跌撞撞往上飞。
风吹起她的发丝,挠在他脸上,痒痒的。
连带着还有发间的馨香,像是春日极淡然的辛夷花的芬芳。
他忽然想到,她今日也没有戴海棠花耳坠,否则他的鼻尖该蹭到了。
很快她就出了汗,浅浅的热气从她后颈腾起,他的喉结敏锐地感受到那一分热意。
于是喉结滚了滚。
凌安的心跳动得很快。
他头脑昏沉之际,心想:兴许是毒素再次在他体内汹涌了罢。
……
出了深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扶澜几乎将唇咬出了血,背后的人似乎又陷入了昏迷,吐息微弱如游丝。
好不容易出了牢房。
黎朔的大殿已经是一片残垣了。
四下空空,想必侍卫都被方丹丘想法子调走了。
扶澜正踯躅之际,天边飞来一个酒葫芦,连带着方丹丘的传音:“丫头先回去,容老夫我跟这魔族小儿斗一斗!”
扶澜不纠结,踩上了葫芦,葫芦变大,可以让凌安躺在上面,扶澜终于松了口气。
她浑身都疲惫,尽管如此,也还是给凌安喂了药,眼也不合地守在他身边。
回到了春望山,熬过了药,为凌安擦净了脸,安顿好后,扶澜心头绷着的弦方松下来。
她不敢走远,便坐在青竹居的椅子上休憩,很快便沉沉睡去。
她睡的时候,外面落了场雨。朦朦胧胧,缠绵悱恻,空气都伴着泥土和青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