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
这两日急于办案,又准备进妖坊的事情,钟鹤青干脆住到了大理寺中,今日才回了趟家。
不想一进门,便听见几个婆子小厮凑在旁边议论纷纷。
几人没留意郎君就在身后,说得正起劲。
“方才的热闹你们都瞧见了吧?”
“瞧见了瞧见了,娘子这下是一点情面都不给那个柳婆子留了。”
钟鹤青听见柳嬷嬷,挑了挑眉。
又听仆从嘀咕道,“这个柳嬷嬷也真是个不能消停的,娘子将她送出了城,她竟然还赖着不走,使钱找人到娘子面前来说道,说什么不看功劳也看苦劳,到底是奶了娘子许多年... ...这下好了,娘子道她辛苦了,要把她的卖身契直接放了。这婆子在外赌钱欠了许多钱,钱庄正找她要债呢,没了主家护着,她可要完了!”
几人都道活该,“没少在咱们脸前耀武扬威!有她好日子了!”
但也有人问,“话说回来,娘子真不留那婆子在身边了?”
钟鹤青闻言看过去,听见有人道,“我看是真的。娘子专门告诫陪嫁仆从不要无事生非,几个好事的丫鬟也一并被调去做粗活了。”
几人惊叹不已。
钟鹤青悄然听着,沉默了一阵,不由想起了那日东华大街上,她拎着二斤山楂离开的身影。
半晌,钟鹤青才抬脚离去。
*
“知己知彼不如知彼知己... ...知己知彼不如知彼知己... ...”
东京外城,咏絮河边。
沿河两岸开阔宽敞、桥架不断,此地码头林立,人流不断的同时,也是外城有名的集市所在地,吸引京师周遭的百姓纷纷来此买卖交易。
除了摆摊的集市,还有两岸的商铺和水中的游船,此地若是凭空出现或者消失几个人,根本不会有人留意。
酉正时分,日头西斜,弯月挂起清辉,沿岸两边的画舫商铺都挑起了高灯,映着晚霞,火红如云。
九姬夹在人群中,一边往里走,一边念着那句拗口的句子。
她前日特特买回来的二斤太行山楂,打开包裹定睛看去,只见纸包里层有金字闪过,长长一句,一连三行同样的三句,皆是“知己知彼不如知彼知己”。
金字在九姬面前来回闪烁了三遍,才如同细沙被风吹走一般,没了痕迹。
是进入东京妖坊的口令。
东京妖坊每隔一段日子就要更换口令,以防被太多人知悉妖坊的存在,东京城内虽没有妖坊的入口,但自东华门大街上的奇货居买些山货,只要特指是太行山中的,奇货居便会悄然告知近日口令是何。
得知了口令,在外城咏絮河边的集市上,一口气之内,准确无误地连贯念上三遍,就能进入妖坊之中。
但九姬已在此绕了半刻钟,还没进去。
每次距离成功,都差那么一点点。
九姬挠了头,这到底是什么人搞出这等拗口的词来为难妖?
可进坊也没有别的法子,九姬再次深吸一气。
“知己知彼不如知彼知己... ...知己知彼不如知彼知己... ...知己知彼不如知彼知己。”
有了!
声音一落,周遭忽然起了一阵风,自九姬脚下打着旋倏忽向上。
那风有些眯眼,但当她再次睁开眼向周遭看去,只见咏絮河边高灯商铺、水中画舫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喧嚣热闹的山间坊街,夕阳西照,青山环绕,道路上行人如织,此时灯火渐次亮起,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而道路之外,就在眼前伫立着的是仿若白玉雕成的三洞飞檐牌楼。
那白玉莹润洁白,通体透亮,牌楼上再没有任何灯笼照明,牌楼内外却亮如白昼。
繁复的飞檐下,正中赫然亮着四个金色大字——
东京妖坊。
... ...
“东、京、妖、坊... ...”
卢高萧仰头看着四个金色大字,眼睛都不会眨了。
“这字和这个白玉牌楼,一个灯火都没点,便能这般明亮,是、是妖法吧?!”
他越过钟鹤青,拉着孙元景,“道长,这是妖法吧?”
孙元景好笑不已,“要说是也算是吧,我听说,这牌楼是用一种祁连山中的雪玉莹石,整块雕刻而成,那雪石在山巅千万年饱吸月华,因而如满月莹亮,不光如此,城中主路,隔着两三丈远便也嵌着一块雪石在地,条条大街仿若置于银河之上... ...”
他见已说得卢高萧两眼大睁,笑道,“进了坊内,且有你睁大眼的时候。”
卢高萧急不可耐地往牌楼下挤去,“那赶紧呀,你们两个还等什么?!我可不是只为了耍玩啊,去找妖坊坊主的事我记着呢,我这是为正事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