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叶原州衷心为国,铁骨铮铮,是为开国大将军,而后中年隐居,清廉节俭,仍是落地如此下场。
而她蛰伏十余年,至今也没查出害叶家满门的凶手。
叶浮灯从回忆种剥离出来,藏在江迹尘身后的那一双眸子越发阴冷。
林淮陡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臂上一阵瘙痒刺痛,他抬起被肉粒堆积的眼皮,只觉视野愈发模糊,他平白无故地伸手去抓,嘴里喃喃道,“这凛雪冬日,难道还有蚊子不成。”
施帷默默给林淮一记眼刀,“此事就到此为止,我看林大人是喝多了,来人,扶他回房。”
宴席不欢而散。
郡守府的花园内,树影成荫 ,假石嶂峦叠影,背着昏暗的月光,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错落有致的岩石之间,凿了一条小溪,溪水从石逢中缓缓淌过。
叶浮灯与江迹尘隔着条小溪而立,这流水是从郡守府内的温泉里引来的,沿岸都升起热腾腾的白雾。
叶府灯靠在冰凉坚硬的石壁上,隔着热雾,她看不清江迹尘的表情,也不明白他在宴席后把自己叫到这里做什么。
是试探?还是说他早已发现了她都身份?
不过,刚才在宴席上没能杀他,似乎在这里,好像能更容易一些。
“你还敢来荆州啊?”江迹尘望着她失神的侧脸,轻笑出声,“方才那大殿上的人是谁,你不认识?”
微风吹动树影,热雾散去不少,未融的积雪从枝桠簌簌落下,雪色与青色交相辉映,少年刚才凌厉的面容渐渐柔和。
叶浮灯微拧着眉,“施帷?舅舅说今日是荆州牧来府中设宴。”
“那你还敢....”江迹尘轻咳一声,觉得有些唐突,她怕是还不知道自家满门其实是被施帷所灭,所以才敢来荆州投奔舅父一家。
青州南湘郡顾家,当地有名的兵器铸造商,所铸剑身玄铁利而薄,削铁如泥。
施帷初到青州时,曾极力说服顾家家主,顾元武为他所用,可顾元武是个倔性子,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施帷觉得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又偏偏不肯交出兵器制造图,他一怒之下屠了顾家满门,想把兵器图抢过来,再随便找个人当替罪羊,却没想图纸不翼而飞,甚至还有漏网之鱼逃脱。
只不过他对外宣称顾家乃是由青州逆贼所灭,现如今他定认为图纸在顾青梧身上,追杀顾青梧不成,怎么会轻易罢休。
施帷疑心重,但凡她方才说错一句话,便要着人将她翻个底朝天了。
况且她刚经历过丧家之痛,若是此时告诉她,不过是平添烦恼,更觉报仇无门,导致心气郁结。他连忙扯开话题,试探性地问,“我的意思是...边境三州终究不适久留,你就没想到去别的地方?找别的人?”
“找谁?”
风声沙沙,他的衣诀如墨色,一如他的眼眸,波澜不起。
二人四目相对。
夜风微凉,蜉蝣居内,一鼎精雕玉琢的香炉吐着云纹般的青烟,透过雕花朱窗,向屋外散去。
依稀能听到笔磨动扉页的声音。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一黑色劲装男子抱拳而立,恭敬地在桌案旁研墨。
“说。”
“那江迹尘态度不明,我看迟早是个祸害,您为何不借此宴让他有去无回?”黑衣男子正思考着,手没扶稳,墨点飞溅,将施帷浅色的前襟悉数染黑。
一旁的边境地形图也被遮上了大小不一斑驳的痕迹。
施帷闭了闭眼,把手中的笔放下,隐忍着怒火, “你是不是蠢啊?你以为他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说杀就杀?江迹尘手握宫中禁军大权,若是他能为我们所用便再好不过.....再者,还有他那老师张若玄,你当真认为张若玄也只是个舞文弄墨,迂腐刻板的太傅?”
“若是他不同意与我们合作呢?”
“不急,京城可谓是长路漫漫啊。”施帷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抿了口茶,眉梢间尽是骤然升起的茶雾也无法隐去的得意,“至少,不能在边境三州,以免被人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