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寒假的时候,伍月给许袂打过电话,问他放假要不要回琅里。
“回去干什么?”许袂反问。
伍月也有点讪讪的,“那你来妈妈这里过年吧,我和你赵叔叔说说。”
然后几天过去了,再没有回音。
许袂当然不会打电话过去询问,更不会自讨没趣地主动上门。
他不打算回琅里,出租房过年未必很凄凉,在城市没有归属感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孤独变成很普遍甚至流行的状态,年轻人对传统节日的仪式感,也远没有上一辈那么强。反而在小镇上,家家户户的那股氛围实在太浓郁,熟悉的事物更会勾起人数不尽的回忆。
除夕夜,街上人流涌动,为了庆贺,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枝干,都被缠上了一匝匝装饰灯,宛如火树银花。
许袂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在这里上了三年高中,每天两点一线,生怕辜负光阴,其实从未好好看过这座城市。
既不是主人,也不是游客,如今更不知道为什么而努力。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周曼侬家楼下。
她在家。
许袂抬起头,心情复杂地望着那扇陈旧的毛玻璃窗,里面透出来清冷的白炽灯光。
两个人一起坐船去海葬,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
许袂总会想起那双宝光灿烂的眼睛,而他不能为这双眼睛做任何事。
他在南方阴湿彻骨的寒风中,不知是僵站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醒神后也觉自己怪异得可笑,转身就要离开。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在这时震了一下,许袂的心也在这一刻急促剧烈地跳了一下,没有任何理由,他就觉得会是她。
不如说,他强烈地,迫切地希望是她。
周曼侬曾说过,除非她打给他,不希望他主动联系她,两人关系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手里。即使三个月来只有那么一次,即使只是一个微弱的可能,也在这个除夕夜燎原成连绵野火。
他想见她。
许袂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闭眼用力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起来。
“……周曼侬?”
周曼侬似乎因为电话太快被接起,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随后她开口,声音略带疲惫的沙哑。
“喂。”
说完这么一句,周曼侬又不出声了,许袂屏气聆听这一段沉默,她好像随时有可能挂掉这通电话,而他竟然也没有先说话的勇气,脑子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许袂,”最终她还是又开口了,“你在哪里?”
“我——”许袂只发出一个音节便陡然失声,怎么说,说就在她家楼下?他一般不干这种事,但现在好像一个深情的变态。
不过周曼侬没介意,“你在家吗?”
许袂喉咙滚动着,“不在。”
“我不知道……”周曼侬似乎烦恼地摇了摇头,”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的话,就当我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你现在是一个人的话,那要不要,我们现在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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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曼侬轻声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那一头呼啸的风声,随后是年久失修的铁门被拉开,刺耳的嘶啦声。
老房子隔音差,周曼侬盘腿坐在沙发上,听着那咚咚的脚步声从楼道也从手机中传来,好像踏在她的心上。
然后,她家的门铃响了。
周曼侬走过去开门,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眉目清晰的俊朗,脉脉无言地看着她,他的瞳孔像浸没水中的黑曜石,静谧深沉。
阴暗狭小的楼梯口,他就那样出现在她面前,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了。
“进来吧。”
十分钟后,周曼侬从厨房端出两碗清汤寡水的挂面。
“只有这个了,别挑。”
许袂坐在餐桌前正对窗户的椅子上,挑起一筷子吃了,简单评价道:“好吃。”
周曼侬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烟花,一枚枚烟花窜至高空,然后极致灿烂地绽放,令人炫目,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的美丽。
她仰头看着,忘记吃自己的那碗面,听见身旁的男生问道:“那个行李箱是干嘛的?”
许袂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茶几上摆着几个空了的啤酒易拉罐,她喝酒了,不像喝醉,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疲倦,毫无过年的喜庆。
沙发边上立着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和一个同色系旅行包。
周曼侬说:“搬家用的。”
许袂蓦地转头,“搬到哪里去?”
“就在这个城市。”周曼侬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当初为了给我妈治病,这个房子抵押出去了,钱还不上,现在借贷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