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端受了打击,近日自顾不暇魂不守舍,在政事上屡屡出错,已有胆大的臣子在早朝时参了他一笔,又被皇帝数落了一番。
我一直都知道季端没有做太子的才能,可他也不是傻子,若是把人逼得太急自己也会露出把柄被人抓住,季空山这段时间也收了势,几方势力倒是平静下来。
那次大火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近日调制灵犀香更是劳心费神,这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床头又放了新做的缎蓝大氅,季空山最近总喜欢往我这儿送东西自己却不出现,有时是一些编织精巧的小玩意儿,有时是钗裙首饰。
我不知道他如今对我有几分信任几分试探,或许是觉得我有价值想将我笼络住……
我往那大氅下一模,摸到一个有些硬的物件,移开才发现是个纸鸢。
我愣了愣,指尖涌上几分暖意。
我想,他或许也有几分真心。
用过午膳,我拿着纸鸢敲开了季空山的书房,他习惯下午处理政事,我过来的时候他正有些犯困。
“怎么了?”见到是我,季空山的神色清明了许多。
我把纸鸢塞到他怀里:“扎好的纸鸢就在屋内放着岂不是浪费了,殿下陪我出去放吧。”
我们又由荀简带着翻墙出去了,毕竟我作为一个“死人”不能大张旗鼓地上街,事事都要小心谨慎。
马车驶到京郊,正值入冬,天气日益冷了下来,倒是没人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正遂了我们的意。
“殿下,帮忙拿着纸鸢。”我把纸鸢塞到他手里,腾出手去捣鼓线架和牵引线。
季空山依我所言将纸鸢高举,这个季节无风,想放风筝还是得借助人的力量。
我举着线架在空旷的草地上跑了几圈,直到累得有些微喘,脸上感觉到冬季微凉的寒风,稳稳地将那纸鸢托举在半空中,握着线架的手都感到了风力。
风势越来越大,一个没握紧手里的线架呼啦啦转了好几圈,纸鸢几乎快没入天际。
季空山站到我身边和我一同往上看,声线温凉:“要不要收回来?”
我摇摇头,把线架往他手里一塞,季空山顺从地接过握紧。
我从袖口摸出了那把一直被我带在身上的短刀,原本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荀简立马就要上前,还是季空山制止了他。
下一秒,我抬手割断了风筝的牵引线,季空山手里一松,纸鸢借着风势越飞越高,最终没入云层不见了踪影。
我把刀收了回去,更感觉到身旁的视线,转头对上了那双烟茶色的眼睛。
“为什么要割断它?”
“它自由了。”
我冲季空山笑了笑,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季空山和我一起坐在郊外的一个积了灰的亭子里,远处山川相接,四周有鸟鸣,我看着漂浮涌动的云层缓缓开口:“十五岁那年,我下山回京,第二年嫁给季端。”
同年,季端被立为太子。
我本是前朝将军楚景山唯一的女儿,当初战乱,父亲将我送入空花派门下避祸,而后在混战中为保护陛下身死。
他死后孙绍元将军接管边军,动乱结束后,陛下感念父亲忠义,为其追封爵位、设庙享奠。
陛下尊重父亲的意思,允我在空花派长大,但实则也有意拉拢空花派,毕竟在此之前空花派一直不参与凡俗之事,若不是尊者与父亲交好,也不会收留我。
后来民间渐有传闻——我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换言之,谁娶了我,谁就是太子。
可我远居玄境,对这些传言不得而知。
十五岁那年,尊者将一块莲花玉佩交给我,他告诉我这玉佩本是并蒂莲,另一半不在玄境之中。
红莲玉佩,天作之合。
尊者允我出境,让我去寻另一半玉佩的主人,离开空花派之人永不能再回去。
我回京认领了身份,接管了父亲当初留下的产业,这十几年里一直由父亲当初的心腹打理。
后来,我就遇到了季端。
一开始我对他的纠缠并不在意,可是他从不退却,喜欢往我府里送东西,在我外出时跟着我,后来还从山匪手中救下我。
他说他心悦我,我也是。
我还要去寻另一块红莲玉佩的主人,但季端却拿出了那块玉佩。
原来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季端带着我去求了陛下赐婚,婚后不过三月,他顺利平定山西匪患之事,被立为太子。
他总和我说,要与我长久在一起,要和我看遍这山河美景直至百岁。
可他终究是骗我的。
他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身怀的空花之术,利用我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灵犀香燃多了,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动用空花之术对我来说已是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