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雪直接出言打断他,宣读道:“朕律令新出,自当检视实施之可行与否,即日南下。朕召崇安王回京,检视云中至兖京律法施行,行至皇城,暂不述职,待右相执朕信物,方可回宫,任御史大夫一职。”
晏明曜跪地接旨,闭了闭眼,才一字一顿道:“多谢圣恩!”
云贤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环顾四周,尽是看笑话的人,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嘶喊着:“你们以为顺着那阉人的意思,就能高枕无忧了?!他手里的把柄,威胁的了一时,就能威胁一世!老夫就算是斗不过,也要剐他一层皮!”
说罢,他抬手号令:“都给我杀!杀尽晏氏人,天下易主,我辈为王!”
暗处的天策使亮出了兵器,东方策微微眯起眼,武将亦紧绷起来,厮杀似乎一触即发。
但云贤所带来的府兵与死士却并未动弹。
文臣列中,悠然走出个人来,看得云贤是连连后退。
“好啦,父亲,你整日清谈都糊涂了,你将云家这玉佩交予我时,云氏就已全数归我管了,您忘了吗?”
云贤看着本该在禁闭室中的云慈,再看四周冷漠的眼神,他身后死士们空洞的眼神,一时气血攻心,直接呕了一大口血!
云慈却只是淡淡退步,轻声道:“好了太师,我奉阁首与三省之命,大义灭亲,此等株连九族之罪,慈不敢不报啊。”
“好……好得很!”云贤看着他这个早已独当一面的儿子,又想起家中那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垂首摇泪,忽地转身拔出死士的刀刃,往自己脖子上一划。
随着年迈的身躯倒地,这场闹剧似乎就已画上句号。
“你说云慈早就向你汇报了云贤之事?”
收到京中传回的密信后,晏主本打算向刘命长炫耀一番自己的运筹帷幄。但见着信件最后所写的云慈所为,不满地皱起了眉。
她本打算将云氏连根拔起的,云慈自然也正在这其中。
刘命长翘着腿翻阅着书籍,对晏主递过来的信件并不感兴趣。
“云氏太大了,这次参与此事的都是党派利益不同的高官,但底下还有一众追随云氏的幕僚、文臣,陛下不要想着一口气吞下。”
晏主抵着嘴唇,还是有些不甘,“云慈那人,对自己的胞弟都能下手,品行不行。”
刘命长看了她愤愤的模样,反问:“崇安王不也是陛下的堂兄吗?若非陛下这次的布局还算完备,谁知道现在京中坐着的是谁?”
“你这话说的!”晏主叉着腰,微微仰头,“我那封信本来是诈他的,即便不能让他与云太师翻脸,也能离间一二,哪知他如此配合。”
她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何,他好像一开始就算计了云氏一样?倒显得我给的那御史大夫之位太便宜了。”
刘命长不咸不淡地说:“至少在陛下心里一直尸位素餐的李御史,终于可以告老还乡了。”
晏主勉强接受这个安慰。
“但是我搞了这么大个阵仗,只是解决了云贤一人,总有种挫败感呢……”
书卷被搁置在一旁,刘命长抬眼看着眼前纠结郁闷的人,笑了笑,“陛下,能够兵不血刃,才是上上策。若云氏的死士真的动了,总会伤着死着些人,届时云氏的人算死干净了,其余世族的怒火又要向着谁发泄?”
他的话语不轻不重,并未有说教的意思,只是反问着让她复盘思考,晏主转念一想,此番也算她庙堂风云的首捷,该满足了。
刘命长又道:“何况,经此一事,玄学道术亦可进一步打压拔出,世族皆会有所收敛,云氏气血大损,正是笼络的好时候。”
晏主手指点着桌子轻轻敲击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也跟着磕碰着,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说的也是,世族是杀不干净的,不如收为己用。”
这般一想,她便喜笑颜开,提笔空悬,“给我那堂兄回个信吧,就说炎玉一切安好,让他好好做好御史大夫的工事。”
刘命长将墨与纸递到她面前,低声提醒道:“除了给你这堂兄传信,还要与各部各省回信,春闱、农田水利在即,不可松懈。”
“自然自然,朕虽然很久没批折子了,但时刻记挂朝堂之事呢。”她笑眯眯仰头卖乖着,依旧熟练。
“油嘴滑舌。”刘命长撇开眼,“反正等陛下回宫,这些都会补回来。”
“哎呀——!”
她叫惨着摇了摇刘命长的手臂,他淡淡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提醒道:“墨水沾上去了。”
晏主缩回了手,嘿嘿笑了笑,“阁首会帮朕批改折子的,对吧?”
“……哼。”
他淡淡哼了一声,语气里却透着微弱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