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内,压抑的惨痛声随着她的喘息慢慢发泄出来,却抵不过周身带来的痛苦。
痛到极致时,许姝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可是她不能。
他也不许。
她活着一天就能为许家正名一天,倘若是死了,只怕留不住清白的身后名。
思及此,许姝咬着牙,承受着所有的痛苦,面色紧绷,咬紧牙关,竭力压制着泛了红的眼眶,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一墙之隔,两人心痛如绞,唯有这零零星星的烛火在阴暗处跳动。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烛火也曾同时照在了许姝和沈云棠的身上。
虽不能相互依偎,但心意相通。
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女子,此时正蜷缩在枯草间。
身上的衣衫早已辨别不出样式,看起来破败不堪。
沈云棠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侧过目去,不忍直视。
唯独一片纯白在她的手中盈盈握着,若是有风的话,便会迎着风,热烈而又张扬地飞起来。
如同许姝这个人一般,张扬而又鲜活。
许姝仰面躺在枯草中,这几日的刑罚比之前几日,已轻了许多,可她浑身还是没有几块好的地方。
此时她什么也感知不到,只能凭借着本能,高高举起手中的纯白帕子。
沈云棠这般洁净之人,怎能染上半点的尘埃呢。
想到这里,许姝眸子中的坚毅愈发地明亮了。
似乎身上的痛意也随着心中的希冀,慢慢隐退下去了。
只余下窗外的男子,一身孤寂,双手紧握成拳,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女子一身血色,枯瘦如缟,逐渐归于黑幕中。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被一方小窗隔在外,欲触不得。
一时之间,往日里积攒的失意全都如浪潮般将沈云棠给淹没在其中,他的眉眼低垂,胸膛剧烈地上下翻涌。
热泪混着汗珠一滴滴坠下,所有的痛意奔腾而至。
似乎能感知许姝身上的痛意般,沈云棠额角的青筋暴起,眉头紧锁。
只是在这遥遥地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压抑的痛楚袭上心头,沉闷着带来一阵阵的酸楚。
最后所有的痛感都被压成泪水,顺着他的面容慢慢汇聚在地上。
形成了一滩水洼。
沈云棠站在此处有多久,他脚下的水洼便形成了多久。
他也不知他在哭什么,是来不及表明的真心,还是裹袭着全身的痛感,亦或是那张扬的女子折损在枯草之上。
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沈云棠已经分辨不清了。
混沌、压抑、抽噎、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抽痛,在一下又一下地提醒着沈云棠。
待平静之时,沈云棠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清冷模样,唯独那泛着血丝的眼眶似乎在昭示他方才的情绪。
可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有朝一日终会散去,反而是那看不见的痛意,只有在复发时,才能让人心存介怀,痛不欲生。
远处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沈云棠屏住呼吸,侧身从来时的路上走了过去。
他就静静地躲在此处,听着周遭的一切。
直到手脚泛着凉意,慢慢穿透了他的胸腔,这才勉强撑着身子,离开了狱中。
殊不知身后的鞭挞声随着他的脚步声,慢慢响起,最后如怨灵一般飘荡在整个诏狱之中。
许姝总是这般,她坚毅、倔强,便是疼入骨髓,也不发一言,亦不会呼出一声痛意。
然而她的倔强,从不会引起敌人的疼惜,只有那愈来愈狠厉的鞭子,在一下又一下地鞭挞着她的周身。
时间长了,便能将她的骄傲折下,随手丢弃在地上。
过往的任何人都能将她的骄傲踩踏。
这比杀了许姝还让她难受,她清醒地看着到自己被一步步地折下骄傲,逐渐落进尘埃里。
最后慢慢麻木,甚至屈服。
沈云棠从诏狱中出来,身处暖阳之下,却还是触碰不到半分的暖意。
方才眼前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慢慢浮现,阴冷的寒意自心头涌现出来。
最后蔓延至全身。
唯独那紧握的拳头,依旧死死握紧,并未松开。
青筋凸起,纵横交错,指尖泛着青白。
“如何了?”
陆昭循着声音走过来,一脸阳光的模样,询问着沈云棠。
刹那间沈云棠松开了双拳,脸上的神色又恢复成往日的清冷,唯独那一片泛着湿意的瞳孔,似春水经过般,带走了所有的尘埃,却里留下了它经过的痕迹。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换了个话题。
“我……我是说,你找到可行的方法了吗?”
便是陆昭没有戳破,沈云棠也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随即敛下眸子,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