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十三年,夜,上京许家。
火光漫天,浓烟滚滚,刀光剑影之中,鲜血喷涌而出,好似滂沱大雨一般,飞溅到墙上、地上却怎么也浇不灭四周窜起来的熊熊大火。
年幼的许姝在一声尖叫声中惊醒,厚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滚滚浓烟充斥肺腑,耳畔不断传来哭泣声、求饶声,她欲大声呼救,却被阿母用湿手帕紧紧捂住口鼻,示意地宠她摇摇头。
她目光所及之处,尸体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阿母带着许姝匆忙行走时,裙摆和鞋袜皆染上了亲人的血迹,二人一路摸索着来到了暗道入口。
一路上许姝害怕地频频回头望去,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一把长剑早已从阿母的背后刺穿,鲜血一股股地从胸口流下,将白月色的衣衫染成红色。
许姝惊讶地看向阿母,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突然她胸口感受到一股大力,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方跌去。她挣扎道:“阿母,不要丢下孩儿!”哪知一向温柔的阿母,此刻却分外严厉,强势地掰开了许姝攥紧的小手。
阿母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开关,将暗道大门关闭,轻声道:“小满,日后万事都要靠你自己了,莫要替阿父阿母报仇,我们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的长大。”一滴情泪从眼角划过,隐入血泊中,她低声一遍又一遍的呢喃道,仿佛许姝还在身边一般。
暗道内没有光亮,许姝只能通过缝隙看到那黑衣人走上前来,她惊恐地用双手捂住嘴巴,浑身颤抖。低声呜咽着,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隐约可以看见带血的齿痕。
她泪眼朦胧时,看到那黑衣人左脚狠狠踩着阿母的肩膀,右手攥着长剑捅进阿母胸口,似不解气般,又转了一圈,直到耳畔传来阿母痛苦的呜咽声。许姝两手死死扒住暗门,只见黑衣人又往上补了几剑,待阿母不出声后才满意离去。
忽然一阵异响,许姝惊骇地睁开双眼,她只感觉到衣袖传来的一阵潮意。
“许姝,让你当个值的功夫都能睡着,赶紧把那口水擦擦!”身边的王丛厉声呵斥道。
许姝眉眼微弯,下意识地摸向嘴角,动作间倒像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刚才的梦境太过骇人,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姝依旧活在那天的阴影之下。
王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去陈员外家看看,他家公子过来报案,说是遭了贼人。”
不容许姝思考片刻,半个县衙的捕快们都整装待发,朝陈员外府赶去。
许姝跑得着急,出县衙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公子。她虽没在意,只是那公子被撞后,略带歉意地朝许姝笑笑,便两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朝衙门外跑去。
或许是许姝眼神儿好,看到那公子落下的一个白色手帕,弯腰捡起来后,许姝想着追上去还给他。便跟在公子身后面,紧追慢赶,到了集市里,四周来往的村民越来越多。
那公子似是知晓身后有人跟着他,便朝着人流多的闹市穿过去,许姝被远远的甩在身后,终是在一个巷子口,人被她彻底跟丢了。
走在前头的王丛看到许姝懒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还不快点跟上来!这个月的月银不想要了?”
“来了,来了。”许姝快步跟上,将手中的帕子折好放进胸前的褡裢里。
自从她七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从暗道逃出来后。或许是命不该绝,衣衫褴褛的许姝,一身蓬头垢面。
白生生的小脸儿上蹭满了灰尘和血迹,一双清澈又惧怕的眼睛仿佛受惊的小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被善心大发的衙门捕快王丛所救。
她被王丛带到王家,刚开始时似木偶一般不哭不闹,半大点儿的孩子整日不吃不喝,将自己关进卧房里,夜半时遇到声响还会歇斯底里的大叫。
终有一日王丛看不下去了,推门而入,将白粥放到桌前,略带嘲讽道:“死,多简单!拿把刀对着脖子一抹,身前身后事不提。”说着便将菜刀塞给许姝,又道:“活着才是最难的,可不活着,那些国仇家恨谁能替你报呢?”说罢,便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把菜刀握在许姝手中犹如千金重,她慢慢地把刀靠近脖颈,泪水划过眼角,滚到地上,隐入了尘埃里。慢慢一道鲜红的血痕,印在脖颈上,许姝双手无力地颤抖,只听菜刀“啪嗒”一声,坠到地上。
连带着她多日来的怨气。
许姝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支撑着身子想要下榻。却因为太过虚弱提不起力气,天旋地转间整个人便跌到地下。
可这些也阻止不了她活下去的决心,许姝四肢无力地朝前爬去。
挪到桌前,混合着鲜血和尘土的小手,捧着白粥碗囫囵吞咽下去。却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吃进去的白粥尽数吐了出来,许姝嘶哑着哭喊道:“活下去!报仇!”
守在门外的王丛夫妇见许姝有了求生的念头后,连忙带着大夫推门而入。
自此,许姝便跟着王丛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