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两层土木结构的塔,年久失修,裸露横梁被蚂蚁蛀食过,留下嶙峋的斑驳,刷了大白的墙皮长出不该生的绿芽,墙根还在掉渣。
日光透过窗纱缝隙落到地上,在初秋午后,拂面而来的更像是阴风。香炉中残余的檀香已经几近被周遭灰土掩埋,红点在风中闪了闪便彻底熄灭。飘在空中一线白雾,仍然散发着阵阵……
“晦气。”
坐在少女对面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同倚在墙边的少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挑了眉,齐齐望向发出评价,翻着白眼,眼神阴测测,恨不得片了他们的少女。
十六岁的身子骨娇弱纤细,身披裙装织锦华贵,更衬出面庞病弱似的惨白,及腰黑发被随意地束成马尾,面容进可说清秀退则在人堆里找不着,唯独眸子焕发出与身量大相径庭的生命力,而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为什么。
莫念。
不是这具身体前任主人,逃难路上坠落悬崖摔成植物人,卧床两年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而是经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及大学教育,被社会狠狠踩在地上磨砺的,实际年龄存疑的21世纪社畜。
前一夜还在加班做方案,躺在床上定好闹钟。
再睁眼是喜极而泣的老婆子仆从,和眼前两个见她睁眼立刻溜了的崽种。
虽然没见过猪跑,毕竟吃过猪肉。
莫念很快认出自己穿越到古代的事实,连哄带骗套老婆子的话,弄清楚前因后果:
这具身体成为植物人卧床两年不醒,父亲莫望为了让女儿醒来散尽家财,四处求医问药,听说此山道士有起死回生之术,就拜托道士施法,把他唯一的女儿救回来。
“真的有用啊,老天有眼。”
忠诚的老婆子泪汪汪地望着她,嘴上不住地感谢老天。顺带吐了一堆莫望不容易,虽然能力强挣得多,但为了给她治病花得更多。每每见了女儿能穿的衣服首饰,都要猛猛买上一堆,嘴上不住念叨“等念念醒来就能穿了”。自个儿衣服烂成一滩破布挂在身上,也从不为自己置办。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把莫望买回来的东西献宝似的堆在她这个幼主眼前,边哭边说。
“等老爷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皮确实这个皮,芯子换了。治标不治本,好不。
莫念很想吐槽,但看着老仆子抱进门的木箱们,忍不住好奇一一打开检视。
整整十个能塞两个她那么大的木箱子,五箱衣服,三箱首饰,一箱书卷画册,一箱儿童玩具。
琳琅满目塞满满十箱,看得越多,越不应该地生出恻隐之心来。
其实她知道,看护长期卧床的人,很耗费精力和耐心。
现代社会老年人若是生活不能自理,长期卧床,遇上不孝顺的儿女,只管饭但不帮忙擦身体,肉.体甚至会生蛆,在有意识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
而她正在使用的这具身体,除了营养不良虚得稍微动动都要大喘气,卫生状况还可以:香粉擦在腋窝肘尖之类的地方,以防产生皮肤问题;关节不见卡壳,应当是外力时时帮着活动的。
植物人放现代也没什么好的救治办法,可见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们是真的尽力了。
但,如果他们知道,霸占他们关心和爱意的人,不是原来那个,大概会很伤心吧。
莫念沉默间,老婆子更絮絮叨叨道:“如今老爷在城里做保镖生意赚钱,不超两天就回来。看到您醒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两年了,都要两年了呀。”
“?!”
老婆子高高兴兴溜出去要熬粥,徒留莫念瞪大眼睛望着门口——
她可不能等便宜爹回家来,陪他们过家家啊!
“不行,在便宜爹回来以前,得赶紧溜。”
话断断续续出口,气若游丝,嘴里都有腥味。
莫念闭了闭眼,舌尖在口腔舔了一圈,这才搞清楚血腥气的来源:
长期营养不良,睁眼又没喝水,说几句话喉管就裂开了。
草。
莫念抚着脆弱不堪的喉咙,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内心疯狂吐槽:这破身体怎么这么虚。
好想辛辛苦苦锻炼到体脂率15%,用力一拳能打断成年男人肋骨的好身体啊。
啊啊啊啊啊,好崩溃。
崩溃没一会儿,鼻尖忽然嗅到小米熬开的味道,莫念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绝对不能接管这具身子骨,冤有头债有主,得去找道士算账:成型的体系必然有退出机制,能把她弄过来,多半也能回去。
小米粥放到眼前,贴心地加了红糖,莫念一边安抚泪涕俱下的婆婆,一边心中整出两套方案:
说清原委,让对方换个魂召。
无效?刀架在脖子上就会干活了。
可她刚惦记着时不我待,一碗粥滚滚下肚,盘算着找把提得动的菜刀,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