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意文在第二天飞抵缅国的时候,已近黄昏。
从S市临时回港,连夜召开董事会议,他难得大发脾气。
砸碎了一整个会议室的烟灰缸之后,他整理一下衬衫的袖口,对着会议室里那一群噤若寒蝉的老头子丢下一句话:“Moin此行回来,我会遵从她的意见将她停职。届时还要劳烦各位叔公,仔仔细细想一想,由谁顶上她这一个位置。”
覃意文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八十层楼高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干净透亮的玻璃窗上,照出一张张面色青白的脸。
jane收拾好会议资料,合上电脑,蹬着高跟鞋正要走,被身后几人又急忙喊住。
jane到底不敢得罪他们,停了脚步微笑地看向他们。
几个老头互相对望了一下,有人开口道:“jane,你已替覃总定机票?”
Jane颔首微笑:“是的,廖总。”
有人深深叹口气。
“永丰去世时再三嘱告,说阿文年纪轻,个性冲动,要我们多多看顾,可是你看到了,我们拦不住他的。”
“Moin去最合适,偏偏阿文不舍得,要冲我们老头子发那么大的火。”
“jane,你再劝一劝阿文。”
Jane一一应下,再三点头微笑之后打开会议室的门,然后脚步飞快离开。
回到覃意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剥咖啡糖。
Jane往日常同覃总开一些小玩笑,但是今日,她整个人嘴巴闭紧,努力装作是一只鹌鹑。
偏偏覃意文不放过她,叫了一声:“jane。”
Jane站起身:“是,覃总您讲。”
坐在沙发靠手上,懒洋洋玩着咖啡糖的包装塑料袋的覃意文偏着头正看向窗外。
他神情冷淡,居高临下,从八十层搂往下望向中环。
冷色的灯光打过他白皙的侧脸。
他忽然问她说:“你觉得,Moin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jane微微抬头瞥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然后讲:“Moin在工作时是一个很讲究效率、很讲究成功率的人,但她并不严肃,私底下为人很nice。”
多说多错,jane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多讲。
覃意文丢下手中糖纸,心想,世间到底有无人真正了解郭爱敏?
他十八岁的时候骑着机车去太平山上的别墅接她,她浑身狼狈,但是神色冷静。
她扯过身上那一件男人宽大的西装将它丢落山顶。
在港岛深秋的午夜,她□□着肩头靠倒在他的肩膀,他们互相抵住,用一支火,点了两根烟。
十六岁的郭爱敏熟练地吐出烟圈,她嗓音冷淡,对着覃意文讲:“他今日又动手动脚,我踢爆了他的□□。”
覃意文靠在机车上,一时被口水呛住。
郭爱敏离开家的时候,尚且能听到她母亲的尖叫惊呼,她要上来拍她巴掌,郭爱敏握住她的手,认真问她:“照你来讲,我是不是是太不识好歹?”
她妈咪妆容精致的脸庞微微扭曲,眼泪糊乱她的眼睛。
她对着郭爱敏讲:“爱敏,你爹地对你足够好、足够真心!”
郭爱敏望着她妈咪那一张漂亮却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她淡淡道:
“是了,可要我朝着爹地张开腿——妈咪,容我今日还要问你,我是否是你亲生?”
夜色寂静,山风呼啸。
覃意文咬着烟。
凉风吹散两个人身遭的烟雾。
他问她:“未来的打算呢?”
郭爱敏丢下烟蒂:“读书咯。”
覃意文问:“港岛?”
郭爱敏讲:“英国。”
她的亲生父亲死前给她独独存开一笔钱,等她成年就可启用。
只是这两年在英国开销巨大,她还需要想想办法。
覃意文手指取下唇间的烟,他朝着夜空吐出烟雾。
他忽然说:“结婚吧。”
郭爱敏问:“什么?”
覃意文看向她:“我们,结婚吧。”
郭爱敏一愣。
她忽地一笑,伸手拍了拍覃意文的脑袋:“不必这样帮我,衰仔。”
覃意文望着太平山脚一片灯火。
他淡淡讲:“我没有帮你,我是在帮自己。”
郭爱敏太敏锐,她若有所觉地问:“怎么?”
覃意文没有回答,他的眼前闪过女人穿着黑色缎面礼服的身影。
她不知道,她手上那把象牙骨的真丝折扇上洒了过多的香水。
他被那点香水熏的昏了头,才会觉得她太美。
覃意文再次抽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