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梯口的男人苍老病弱,但是他面色冰冷犹如恶鬼,对栾嘉树说:“——滚出去。”
栾嘉树放下手中的酒杯,心想,真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
梁林公馆同他离国前变化不大,从窗帘到地毯到沙发,全部都是当年周宏飞女士离世前布置的模样,栾嘉树猜测栾既明或许就医意愿并不强烈,他想来早已迫不及待想去追随周宏飞女士的脚步,想继续向她磕头认罪去。
栾嘉树于是朝着栾既明漫不经心地笑笑,他对着他道:“爸爸,我只是来探望一下你。”
栾嘉树姿态无辜,栾家成站起身,声音低沉道:“是我打的电话让嘉树过来,他回国不久,刚好在S市,他也是您的儿子,理应来看望您。”
顾英女士也站起身,拍了拍栾家成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走过两兄弟,缓缓走向栾既明,她道:“今晚是我组的家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指着嘉树再多说一个字。”
栾既明冷冷盯着栾嘉树。
栾嘉树微笑地站立着,似无所觉。
栾既明看了顾英一眼,又瞥过去看了栾家成一眼,他冷笑道:“好,很好,一个两个都乐意让他登堂入室,我看你们就是不让这个东西搅乱我们栾家不算完!”
汪林林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闭了闭眼。
栾家成那双和栾嘉树类似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淡淡道:“没有人想要搅乱我们栾家,爸爸。”
栾既明显然并不想和他讲话,他立即转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身体还摇晃了一下,汪林林忙走上前搀扶他的身体。
栾既明对着汪林林讲:“走,林林,扶着爸爸去楼上。”
汪林林想栾既明真的气糊涂了,自从她和栾家成离婚后她就再没有叫过栾既明一声爸爸。
然而此时此刻显然汪林林无心纠正这一个小错误,她扶着栾既明瘦的皮包骨的身体往上走,走了两步,他像是顿了顿还想回头,汪林林忙讲了一句:“您别动气。”
栾既明很给汪林林面子,他一向中意汪林林,觉得汪林林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事都同周宏飞十分相像。
既然汪林林都难得开口,他到底不再多讲话,直接上了楼,徒留下顾英和栾家兄弟二人坐在餐桌前沉默。
顾英挽着披肩不想当着栾嘉树的面叹气,她早年还试图对栾既明劝说,二十年下来其实已经看透了栾既明入了魔障。
顾英也了解栾家成,知道他想试着再努力一次,好叫栾既明生命的最后一程走的体面一点,也好叫栾嘉树解开心结,然而顾英也清楚,这一切都将徒劳无功。
饭厅里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栾嘉树开口,他笑了笑说:“没有关系的,这个场面的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的。”
这个话讲的,也不知道算是安慰人还是更叫人心酸,顾英女士微微抬了抬下颌眨眨眼,另一旁的栾家成伸出手拧了拧眉宇,然后对着栾嘉树说:“坐下,先吃饭吧。”
栾家成既开口,栾嘉树也就顺理成章地坐下。
三个人陆续落坐,顾英女士到底还是强打着精神笑着给两个侄子倒酒夹菜。
她因为身体缘故一生没有生子,一向将两个侄子当儿子看,是发自内心的宠爱。
栾家成被看作栾家接班人培养,无论父母都对他一向严苛,连带着顾英也不敢偏宠,可是落到栾嘉树身上到底不一样。
当年事情发生的突然,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栾既明厌恶栾嘉树,周宏飞又自顾不暇,顾英将小孩带到三岁才送回S市,她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恐怕此生难攀明耀一角光辉,不免对他更加宠爱。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知道栾嘉树身上发生的种种件件之后才更叫顾英难以忍耐。
栾嘉树十八岁那年栾既明一意孤行要将他送出国,当时所有人都反对,偏偏栾既明一口咬死了必须要把他扔出去,不让他祸害栾家的脸面。
顾英在栾嘉树被送上私人飞机的那一刻忍不住落下眼泪,栾嘉树短短十八年受尽苦痛,她作为长辈失责到如此地步,叫她几乎不敢当面摸一摸他的脸。
可是,顾英想,既然栾嘉树自己想开了,他愿意回来勇敢面对了,她总要努力帮一帮他。
她私心作祟,只要是栾嘉树想要的,她不折手段撇去底线也愿意送到他面前去。
家宴丰盛,栾嘉树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胃口不错的人。
尤其是顾英女士亲手炖的那鸡汤,鲜香美味,他连喝两碗。
顾英女士问了咸淡口味如何,栾嘉树就笑着回答:恰到适宜,好喝的不行。
栾家成沉默着一直吃着菜,直到他忽然开口,他像是有些犹豫,缓缓道:“你……听说你,交了女朋友?”
顾英女士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栾嘉树倒是很自然,他也不问栾家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放下手中汤勺,笑意明媚:“是,她今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