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英女士在午后来了电话。
她此刻人在意大利,跨洋电话的来电铃声却显得很急促。
栾嘉树接起电话,顾英女士开口道:“北京时间十二点四十六分,我应该没有打扰你,是吗?”
栾嘉树合拢电脑,专心同她打电话:“是的,当然没有,顾女士。”
顾英女士商场风范,语句直切重点:“我之前忘记同你讲,隔壁房子也是我的,只是前段时间已经转卖友人,过段时间她便会搬家入住,届时你记得替我送上一份迁居礼。她之前常居港岛,对内地一应事务可能并不太熟悉,到时候无论是生活里生活外,你都要多多帮助她,知道吗?”
栾嘉树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如果您讲那位友人是元小瑕元小姐,我想,我同她昨日已碰过面了。”
顾英女士像是颇有几分惊讶:“是她,怎么,她昨天搬进来了?”
栾嘉树望着窗外的树影,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我猜元小姐应该是比我早几日住进来的,但是应该并不太久,毕竟,昨日她还在搬刚购入的家具。”
顾英女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道:“那想必她又遇到了什么难事。嘉树,我不太确定,你……认得她么?”
栾嘉树轻声笑笑:“姑姑,我说了,昨日已同元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顾英女士也像是笑笑:“是么,那你是忘记她了。你理应并不是昨日第一次见她,我记得十多年前你还参加过她的婚礼的——她是覃家覃永丰后娶的太太。”
栾嘉树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像是有几分惊讶:“哦?是有汇国际的那个覃家?”
顾英女士说:“是的。”
栾嘉树道:“那我的确是参加过那场婚礼,对不起姑姑,我一时没有想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昨天同覃太太见面却没有认出来,倒是有点失礼了。”
顾英女士同他讲说:“干系倒也不大,她昨日不也没有认出你吗?”
栾嘉树低声轻笑,笑顾英女士这份明目张胆的偏心。
她又道:“只是既然我同你说起了,该备的礼还是要备,这几日你挑个时间送过去。”
栾嘉树自然一口答应。
顾英女士还要说什么,电话那头忽然一阵喧闹,法语同意大利语混杂在一处响起,栾嘉树微微移开手中的电话。
顾英女士像是捂着话筒走入空旷寂静的另一处,电话里传来声音带着些许空旷的回音,同一些粗糙颗粒感的电磁音夹杂在一道,一起响彻在栾嘉树的耳畔:“嘉树,忘记问你,你住的习惯吗?”
栾嘉树手指拨弄着手机,微微笑道:“一切完美,谢您劳心费力。”
顾英女士像是轻轻笑了笑,然后她说:“你父亲那边如果有要联系你,不用理他们,我一周后会回国去探望他,到时候我再同你细讲他具体情况。”
栾嘉树抿嘴,也像是笑了笑,他说:“我是想,既然我已经回国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家去问候一下他老人家的。”
顾英女士声音干脆:“不必,他的事情,有我和栾家成处理。”
栾嘉树冷冷淡淡的目光落到窗外的春雨,他声音带笑:“那就辛苦您和大哥了。”
顾英女士最后同他讲:“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嘉树,你还年轻,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不必为他人烦忧自己的人生。”
栾嘉树说:“是,我知道,谢谢您。”
顾英女士道:“那么,再会。”
栾嘉树淡淡道:“再会。”
挂断电话,栾嘉树冷淡的目光收回,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窗外的细雨渐渐又变大,打的树叶沙沙作响,所有的春雨在那一刹那俱都化作全然无意义的白噪音。
栾嘉树用了很久才让自己发麻的指尖重新蜷曲。
由此又费劲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下正汹涌着将要呕吐的胃部。
他脸色苍白的几乎不见一丝血色,不知过了多久,甚至于窗外的雨都已经停了,他才仿佛终于有力气,将理智重新归位。
只是他脚步刚刚挪动一步,门铃又响起。
他偏过头看向大门口,面色阴沉冷淡的一如刚刚停了雨的昏暗天际。
***
元小瑕临近出门前下意识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同精致没有半毛钱关系,一头还算浓密的黑色长直发由抓夹散漫地束成一个凌乱的发髻,面色不好,唇色苍白,颇显年纪。
但是元小瑕同自己说,她不过只是去给刚认识的邻居送一份赔礼甜品,实在无需费心打扮。
只是打包好了出炉的甜品,她到底还是上楼换了一件及膝的长裙,又套了件纯色的羊绒开衫,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她又照了照镜子,皱了皱眉,最后挑挑拣拣拿了支浅色的唇膏叠了叠唇色。
等手摸到眉笔的时候,她终于像是受不了自己一样,气恼地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