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我有去问了刘府管事的,问刘大人近来是否有得罪的仇家,管事倒是连连摆手说没有,可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这刘大人素日里尸位素餐欺男霸女坏事一件不落,好事却是千里之外,休要再提。”
闻言棠言面色稍缓,撇眼不再去看面色发绀的刘纯:“你倒是会说,当着面儿就开始编排刘大人,小心晚上刘大人伸长个舌头来夜访你卧门。”
小六在一旁闻言肩膀瑟缩一下,他是自小怕鬼神,顾广一身浩然正气全然不在怕,反而笑道:“来了正好,正好我问问他到底为何想不开摔了珍藏的玉器再上吊自杀。”
棠言听了顾广的话倒是颇为意外的啧了声,道:“平日里总是觉着你脑子不够灵光单有蛮力,今日里一点拨,还是聪颖了一回。”
顾广个大老粗脑子又不好使了:“大人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夸你呢。”棠言环视四周,视线最终落点在大开的书房窗口处,“顾广我问你,倘若换作是你,你是个贪财爱物之人,好收集珍品玉器瓷器,为得心爱之物不惜花费高价,决意赴死之时,会把这些心爱之物当作是废品一般肆意摔碎吗?”
顾广带入自己想了下,老实摇头:“决意赴死也就是心灰意冷了吧,与其摔碎高价而得的心爱之物,对着些空物发泄脾气,我更愿意把这些东西带进坟墓里随我殉葬——生前不开怀,死后得长乐。”
棠言没紧着接话,而是信步行至窗口前站定,透过窗口向外展望。
他一手握住身侧悬挂长剑的剑柄,一手扶在窗沿,清凉的眸子透过窗口向外望。目光所及之处是刘府广阔的庭院,此时已处处布置好雪白的魂帐,正中央摆着祭魂坛,刘家人请来的道士正跪在坛前为刘纯念经安魂,超度刘纯生魂得以前往西方极乐。
侧目之地是处门扉紧闭的偏院,正有仆役张罗着在门上贴安魂联。
棠言静默巡视一周,收回目光,扭头将视线再度落在刘纯勒痕青紫,皮肤充血破皮的颈部,凝视半晌后目光下移,停在被头发遮掩,不太能看清的后颈部位。
盯了片刻,又转向文墨泼了一桌的书案。书案上满是漆黑的墨汁,砚台翻倒,狼毫横肆,棠言上前于书案侧站定,伸手抽起摆在书案上已经被墨汁染黑一半的一张信纸,半黑半百的信纸上只能看见隐约是亲启二字,想来是写给某位的信,却只写了个开头没能写完。
决意赴死前,居然尚存心思去写给他人的亲笔信么?
“大人,这是何物?”顾广忍不住问道。
棠言将信纸放回原处,道:“刘大人绝笔。”
顾广以为是刘纯留下的遗书,赶忙上前一瞧,却只看见一滩浓墨,失望道:“这算什么绝笔?”
棠言话锋一转,问:“你先不是说决意赴死便是心灰意冷吗?”
顾广:“这,都上吊了还够不心灰意冷啊?缢毙可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棠言抬眼望他:“今要我谈,刘大人不仅不心灰意冷,更甚至心头火热。”
顾广惊诧地瞪大眼,棠言查案脑子转得太快,他总是跟不上:“什么意思?不是说刘大人确是自缢而亡的吗?”
棠言并未急着给顾广解释,吩咐道:“你带着小六搜一搜这书房,看能不能找到刘大人的收藏名录,再派人把地上碎片全捡起来拼接完好,对一下是否有缺漏。还有,派人去查刘大人近期除了刘府还去过哪些地方,分别见过什么人。对了,尽快把冯仵作请来,我这边有事要和他确认。”
顾广依旧满头困惑不解:“我还是不太懂,大人。”
棠言无奈,顾广这个猪脑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混上司丞这个位置的,“不懂也罢,反正你是十个案子九个不懂,还有一个特别不懂。你仅需知晓此案不似你表面所见般简单,按我的吩咐去做即可。”
恶语伤人六月寒,顾广只觉自己心口狠狠中伤一箭,捂住受伤的胸口垂泪领命,带着小六匆匆而去。
走出书房到棠言听不见的地儿,小六靠近顾广,悄声道:“顾大人,你别听棠大人的,我觉得大人也是特别特别聪明的!”
顾广顿时心旷神怡,心想这小六他还算是没白心疼,只听小六紧接又道:“至少比我聪明多了!”
顾广当即蒙眼,他果然还是白心疼这破小孩儿了——小六之所以能成为大理寺公认吉祥物,就是因为他实在是蠢得可爱,注意重点是,蠢、得、可、爱!所以比他聪明有什么能够骄傲的!
顾广小六一走,整个书房里就剩下棠言与刘纯早已冰冷的尸体。夏日天气炎热,若不是昨夜大雨,此时刘纯都应隐隐发臭了。也是昨夜大雨,洗刷了许多原本能够侦查到的线索,让案子的侦查变得比往常困难。
棠言又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碎玉片查看。
玉器虽碎,但单是看碎片的温润透光,便能看出原器先前的珍贵精致。
刘纯当真舍得。
尽管顾广查案脑子不怎么好使,但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