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父亲怎么还未睡?”顾千钟定了定神,决定先发制人,问候一下他爹。
顾员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坐吧,为父有些事情要和你交代。”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这让顾千钟心里冒出些许不好的预感。他忐忑的在椅子上坐下,但屁股只敢挨着三分之一的椅子,如坐针毡。
顾员外缓缓开口:“你自幼在陈先生的私塾念书,你觉得陈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千钟:“陈先生虽然寡言,但知识渊博,为人正直,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
顾员外掂了掂自己的胡子,沉思片刻,又道:“你三岁开始启蒙,至今已十二载,可有想过日后要做什么?”
顾千钟被问得一懵,嘴巴倒是很快的张开了,只是脑子里还没想好答案,所以没能回答上来。
卡了一会儿,他才挤出一句:“我……我自然是想,继承父亲的志向,成为一方员外,造福村镇百姓……”
顾员外追问:“就只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更多?”
顾千钟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呃,那个,考出镇龙村,去上京谋个……一官半职?”
虽然这句话,顾千钟自己说出口都觉得不信。别说去上京了,以他们家的财力,也就只能在镇龙村捞个员外当当。出了村子,即使是最近的大城,他们也排不上队。
但看自家亲爹似乎野心很大的样子,顾千钟又觉得自己不能说实话。万一他爹挖到金矿了呢?
虽然顾千钟已经给出了自己想象力的极限,但顾员外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仍旧不满意,微微蹙着眉。他一皱眉,顾千钟就心虚——正当顾千钟心虚之时,顾员外开口:“顾千钟。”
一听自己全名,顾千钟打了个激灵,险些现场跪下。
但看他爹没有拿家法,好像没有要揍他的前兆。顾千钟忍住了膝盖发软的身体反应,干巴巴回了一句‘我在’。
顾员外:“你有没有想过,当个神仙?”
顾千钟:“……嘎?”
顾员外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怪声?!”
顾千钟被训得回过神来,连忙捂住自己嘴巴。虽然捂住了嘴巴,但眼睛没捂住,他瞪得提溜圆的眼睛,仿佛在问候自己亲爹的脑子现下可还安好。
顾员外:“把手放下去!”
顾千钟讪讪:“哦……”
他放下两手,规规矩矩搭在自己膝盖上。
顾员外叹了口气:“原本想着,若是在我有生之年,上京那边没人打算动那条蛟龙的话,便让你留在这里,当个一世富贵自在的员外郎,也是不错的结局。”
顾千钟:“啊?”
顾员外:“只是眼下情况有变,上京太子党与军方势力矛盾愈深,陛下自然偏心太子,但老将军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外孙女只做个添头……贵妃娘娘有意为五殿下谋求一条上山的路,但陛下也有意取蛟龙眼来做别的事情。”
“眼下虽然是贵妃娘娘先一步到了镇龙村,只是陛下那边的袁野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货色,届时打起来,我们整个村子都要遭受无妄之灾。”
顾千钟:“啊??”
顾员外瞥了眼嘴巴张得比自己拳头还大的儿子,叹了口气,“虽然眼下情况危险重重,但危险之中亦有一丝机遇。千钟,你若是只想要人间富贵,便留在家里,待混乱过去,随爹返回上京,自然是万般彩云过眼。”
顾千钟:“……啊???”
不是,这啥情况啊?我家原来还能在上京买房子啊?我爹这么牛逼的?
顾员外:“但如果……你也想做那山上人,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拿着爹的玉牌,去找陈玄乙。如今袁野要来,他为了躲开袁野,必然会带着祝谈意离开镇龙村,前往昆仑山。他还欠我一个人情,你拿着玉牌去见他,他就会带你一起离开。只要能上昆仑山,你就有机会做神仙。”
顾千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脑子发晕,半晌,他犹豫的问:“爹,神仙……神仙是什么样子的?”
顾员外望着他,眸光深邃,缓缓道:“神仙就是神仙的样子,可上九天揽月,可下四海捉龙。”
*
按照山上山下的区分——周扶光绝对算是顾员外口中的‘神仙’了。虽然她并未上过九天揽月,也没下过四海捉龙。
地下暗河因为暴雨,水位发生了变化,暴涨到完全淹没两岸。周扶光不得不贴着墙壁踩水前行,那把水象的剑被她左手握住,清冷银白的剑身被水汽扑满,从剑尖一直往下,滴滴答答淌水。
从私塾出来,再到进入地下暗河,一路上周扶光不断在调整体内元气运转的途径,尽力使它避开断掉的尾指,又能周转如意。
路过之前拴着水鬼的地方——周扶光捻起那根细麻绳,麻绳另外一端已经看不见水鬼的影子了。暴涨的地下河河水冲刷掉了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