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寻了个由头,打发走随候在旁寸步不离的东宫内侍,明鸾这才开口问道。
明昭未曾料到明鸾会来,惊诧过后是无以言表的欣喜,眉梢眼角都添上了明晃晃的笑意。可眸色深深下,却是不可说的克制隐忍,翻腾汹涌的种种情绪皆被压抑掩藏。
心中百折思量,诸多话语无法明悉直言,明昭只道了一句,“阿姐在恼我自作主张?”
明昭问得小心翼翼,所有的顾虑皆只系一人,多番布局谋划下将行的大逆之举,似是比不上他的阿鸾会不会因此恼了他。
于明昭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会比眼前之人更重要。
明鸾轻轻摇头,看着明昭因伤重而略有苍色的面容,意有所指,“谋行大事,向来只有大赢,亦或是大输,从无取中之道。”
眼中是相见后的欣喜与关切,没有半分责备,也没有丝毫慌乱惧怕,明鸾只是淡淡说着,“阿昭,输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可赢了,便是阿姐。”
“你的退路呢?”
“我只求阿姐平安无虞。”明昭答得郑重,语气近乎虔诚,似在向神佛期许心愿。
而后明昭又细细叮嘱,“夜宴那日,我已筹备万全,阿姐在岁安门等我。”
“嗯。”
几日前,卫渊送来密信,明鸾已知悉了详尽的行事计划。而如今此地并不太平适宜,谨慎起见,明鸾此刻不再多言,轻声回应之后便看着明昭的伤处,眼中满是痛惜。
察觉到明鸾的目光,明昭不愿让明鸾再多增担忧,便弯起唇角半是玩笑地宽慰道,“阿姐,我没事。只是不做得真一些,怕是瞒不过太医院的那些老狐狸。”
“我令他们万不可伤了你的。”
“阿姐莫要担心,我不痛。”
“骗人,怎会不痛!小时候但凡你伤了一点,都要跑来缠着我喊痛。”
“阿姐莫哭。”见明鸾眼尾渐红泛起泪光,明昭瞬时便慌了心神。翻涌而出的滔然悔意,无法估量,快要将人吞噬淹没。
他的阿鸾从不是柔肤弱体的深闺贵女,更不会一副哭哭啼啼只懂得攀附依靠的模样,如此情状,想必已是承受了太多。
因着明家,因着他。
明昭替明鸾拭去眼角的泪滴,动作轻柔,爱惜万分,如同对待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一般。缓缓收回的手指悄然捻散了点点水痕,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占有意味。
未及开口表露半分情意,便亲眼看着明鸾离开,由边北至上京,在这蚀骨深渊之地独留一人。念及此,明昭不由得心中悔意更盛,眸色下是将要掩藏不住的无际妄念。
克制几许,明昭语气一转,哄着明鸾开心,“就快了,我带阿姐回家,之后便是阿姐的生辰,可想好要何种贺礼了吗?”
“我要阿昭百岁无忧。”
“好。”
二人还未能再多讲几句,隐于暗处的王府暗卫兀然发出示警之音,不消片刻,东宫诸多内侍便已捧着各式锦盒由殿外鱼贯而入。
明鸾敛好心绪,端直而坐,眸光微垂,复显一副温婉娴静、娇矜玉贵的太子妃模样。
见身旁已满是东宫之人,明鸾如常般拢了拢绣着流彩缠枝纹的广袖,只露出未施丹蔻的指尖。而后言语和缓,亲疏有度,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些衣衫物什是我提早备下的,今日着人一并带了过来,阿弟看看。”
此时人多眼杂,耳目众多,听得明鸾如此唤他,纵使百般不愿,明昭也只得表以一副守礼循矩、姐慈弟爱的姿态,施礼道,“多谢家姐挂念。”
明鸾抬手示意内侍,而后递来一只六角粉彩花卉捧盒交与明昭,“这是我亲手制的蜜饯。”
一番举动,明昭瞥见明鸾藏于袖中的手上有着一道新添的伤痕,虽已平复不少,但仍能看出当时伤得着实不浅。
瞬时间,明昭眼中的笑意便消散大半,心中的情绪也愈发翻涌,纷杂交织之下,欲要挣脱掌控,甚至已然勾起了曾经狠戾嗜血的偏执凶性。
这般境况,明昭只得凭借□□的痛楚来遏抑压制。掌心划过胸前,深按伤处,似乎仅为无意而为,叫人看不出任何刻意的痕迹。如此,明昭仍是守礼有度、敬重家姐的规矩之姿,乃至最后送明鸾离去都不曾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待得返回之时,明昭刚刚踏进寝殿,佯装遇刺所造成的伤口便迸裂开来,血流不止。
衣衫下,鲜血层层浸染,玄色锦袍上的金线暗纹麒麟如同浴血而行,其相愈发狰狞凶戾。
明昭解开血污的衣衫,丢置一旁,无动于衷般任由伤处加剧。随后爱惜着伸手拿过那只六角粉彩花卉捧盒,心中只在思量着,还好阿鸾没有看到,要是真的恼了他,说不定下次连蜜饯都不再做了。
“哎哟我的主子,怎么这么多血,伤口不是由御医包扎过了吗,现在这样可怎么办哎…”卫潜进殿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