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落宫门”,腐烂生蛆的头颅骨碌碌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小孩脚下,白色的蛆虫散落一地像是铺满了悼亡的颂文。
第二年,王朝就覆灭了。
这样的传说其实也没有根据,薛梨一直认为是生在薛家村的人自己编出来,给无望的人生一个借口罢了。
回家的路不仅贵而且远,因为远所以贵,中途转线很多次,换乘不同的交通工具,一整天都要耗过去了。薛梨望着窗外昏黄的暮光,大巴车上的味道不算好闻,椅背套子上沾染的劣质烟草气息和汗味混合在一起,薛梨用力扳动车窗勉强开了一条缝,颠簸的冷风逃窜进来让她稍微好过了一些。
“师傅,梧桐坡有下。”
“好嘞。”
司机转过头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薛梨,他很少见到这么干净漂亮的女孩子,这条线路上大都是去县里读书的学生和做点小生意的商贩,普通乘客通常是老人家,“妹妹,你是几队的?天都要黑了你一个人小心点哦。”
“就在坡下,没多远。”薛梨不是很想说话,她有些抗拒让这里的空气在她的肺里流通。
见她态度冷淡,司机也没再多说,但薛梨还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他在后视镜里不断扫视自己的目光。
卫召当年看中薛梨真的没有什么狗血私密的原因,单纯是因为薛梨在面试中表现出来的各项素质都极其优越,即便简历稍显逊色,但卫召一眼就看中了她的实践才能,力排众议安排薛梨成了当时首席记者的助理记者,之后的工作中有意的不断将最有价值的部分交给薛梨去办,为了感谢卫召的肯定和重视,她特意去花鸟市场挑了一盆长得最好的君子兰……
“妹妹,到了。”
司机的声音将薛梨带回现实,她从回忆中抽离,整理了一下背包站起身,路过驾驶座的时候发现司机的物品箱上用蜡笔画着曲折凌乱的线条,五颜六色,司机笑着说,“是我儿子画的,那小子天天乱涂乱画。”
薛梨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收车了就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衣服扣子系错位了。”司机顿时脸色一垮。
刚一跨下车薛梨就被灰尘和尾气喷了一脸,她用力咳嗽两声,内心对此没有升起什么情绪,她做了三年记者见过的受过的比这多太多。
眼前的梧桐树叶片光滑,反射出的暮光像一朵朵金色的花朵盛开在枝丫间,绕过这颗梧桐树往下走三里路就是她家,唐顺说要来接她她没答应。
早些年唐顺干活被树压了腿,之后走路就不太灵光了,薛梨去广夏之后找卫召预支了薪水说要带唐顺来b市检查,唐顺觉着浪费钱死活不肯来,还说自己已经这病几十年了照样过来,薛梨拿她没办法,只是让她卖了家里大部分田地不许出去干活,唐顺当晚难过的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两鬓滚落,薛梨睡在不隔音的隔壁,隔着一道水泥墙,鼻息间闻着被眼泪浸湿的冷腥味。
嗯?
脚下踢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黑乎乎的,前两天刚下过雨,这里的土明显被人动过,像是故意埋进去的,结果被雨水冲了出来,薛梨用脚拨了两下没认出来是什么,于是踢到一边踩着松软的泥土继续往前走去。
天已经有些黑了,薛梨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顺便拉了一下通知界面,没有任何消息。
说不上什么心情。
沉默的走了二十分钟,田野间还有寥落的零星几个农户没有收工,佝偻在地里忙碌着,抬头看一眼行色匆匆的薛梨后马上又低回头。
这个时候的天黑的格外早,不时有摩托车呼啸着从她身边驶过,翻过山坳几乎就能看见自己家了。
这时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薛梨前方,车上的女人转过头叫了一声,“阿梨吗?”
“哎,是我,六姨。”薛梨的手电筒快速晃了一下。
“快上车,这么晚了还在路上走,这次回家有什么事吗?”陈六姨屁股往前挪了挪。
薛梨一遍小心翼翼的跨上去,背包侧下来搁在腿上,调整了一下位置,一遍回答道,“没什么事,回来看看我妈。
陈六姨闻言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羡慕的说到,“真是好孩子,不像我那个不孝子。”
薛梨笑了一下没接话,眼神悄悄扫过整辆车。
夜风稍凉,薛梨的头发被吹到嘴边,她伸出手拨弄开,听到陈六姨又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那事回来的呢。”
薛梨有些疑惑,“什么事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唐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样子。
“就是薛文兴他们家……”
“阿梨回来了?”
陈六姨的话和唐顺的声音叠在一起,被夜风吹散在摩托车的嗡鸣声中。
薛梨下了车要请陈六姨上家里坐,陈六姨却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家了,唐顺和她寒暄了两句,最后被薛梨搀扶着回了家。
唐顺握了握薛梨的手,嗔怪道,“怎么不多穿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