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心眼子,比十八弯的山路还要迂回蜿蜒。
他又从茶几下摸出她常用的那只口杯,拧着瓶盖,随意问道,“你平常喝多少?”
方沁竹瞄一眼杯子,“一两半的口杯,喝不到两杯。”
罗霄磨磨牙,气笑了,阴森森道,“小竹姐看着文静,想不到酒量不小。要是我还没发现,下月你不得朝半斤挺进。”
之前都当他是不远不近的亲人相处,客气中带着生疏。没想到一个小辫子冲破了各自的结界,方沁竹才发现,平常高冷寡言的男人,竟然这么擅长得寸进尺。
方沁竹不理他,转眼看到米糊不再冒热气,忍不住提醒他,“米糊就要凉了,热的喝了才对胃好。你先喝完。”
罗霄从善如流,放下手里东西,慢悠悠喝起粥。
“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其实你可以在公司开辟一个小厨房,请个做饭阿姨,这样大家都不用吃外卖了。”
“是个好主意。”
“我也可以偶尔过去蹭个饭。”
“随时欢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许久没有的放松惬意。一阵困意袭来,方沁竹的脑袋如小鸡啄米,一下接一下,越扎越深,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朝无人的那侧歪倒。
罗霄眼疾手快,长臂一揽,接住了她。
她像团棉花,轻轻柔柔地窝在他的臂弯。皮肤皎洁,眉眼婉约。就连睫毛,也是根根分明的秀致。
方沁竹长得好看,他一直都知道。
大学报到那天,罗宇牵着她在学校门口等他。女人身姿窈窕,气质温婉,整个人散发着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妩媚。惹来青葱莽撞男生的频频回顾。
当时的他拎着行李从出租车下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同样怔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初中毕业后,他考上不错的高中,方泊松上了职高,两人不再是同学,也就没了看到她的机会。时隔三年,她再次出现在面前,像是从天而降的一份礼物,让他感激,他不是上天的弃子。
从回忆中苏醒,罗霄面无表情侧头,确认她没有醒转的迹象,才小心翼翼抱起她,放进蓬松的枕中。
***
方沁竹一大早醒来,看一眼时间五点半。她有些茫然,关于昨晚什么时间入睡的,如何入睡的,有没有喝酒,喝完酒有没有放回原位……
想到这里,她腾地一下坐起来,糟糕,不会喝到杯盘狼藉,忘了收拾吧。
拖鞋也来不及穿,她赤脚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茶几整洁有序。
还好,她松口气。
方沁竹抓抓头发,昨天晚上,她是怎么回的房间呢?
疑惑间,罗霄从浴室走出来,眉目清峻,整个人神清气爽。似乎昨晚因疼痛带来的颓落被橡皮轻轻一抹,就清除得无影无踪。
他单手系好衬衫袖扣,投来随意一瞥,“醒了?”
方沁竹已经大概回忆起一些片段,她笑盈盈地,“我昨天没有喝酒,是自然入睡的对不对?”
罗霄唇角上扬,点头确认了她的话。
她开心到忘形,手心攀上他紧实的小臂晃了晃,眼眸华彩流转,“我都不太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能做到吗?”
笑容停在唇畔,罗霄垂眼,女人手背晳滑,隔着布料,仿佛也能感觉到绵软如云的触感。
顺着他的视线,方沁竹才觉察动作的不合时宜。她放开手,拨了拨头发,“好像是因为跟你聊天的缘故呢。”
罗霄挑眉,“这么有效?”
方沁竹深信不疑,眸子一转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计划,“或许我可以找个室友,每天睡前说说话,就忘了喝酒。”
罗霄不以为然,“跟陌生人,深夜畅聊,是你的风格么?”
“好像也对。”
她这样慢热的人,把生人处成朋友,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看她沮丧地翘起嘴巴,罗霄好心提议,“在我没有安排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云聊天。”
她微微睁圆眼睛,“这样你会很辛苦吧?”
罗霄表情淡然,好像在他这里并不值得一提,“我有时候也挺无聊的。”
他,会无聊吗?不是有高升他们一起吗?方沁竹不太相信。
不再等待回答,他向外走去。天色刚开始泛青,原来他离开家的时间这样早。
方沁竹站在客厅,望着他穿过浮绕的轻雾,罗霄的背影骄傲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