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醉心问道,仅收了季宁玉一位弟子。他于季宁玉而言,是她的救命恩人,如父如兄的师尊,更是最信任的人。
只是顾玄晖修为至渡劫之后,每遇沉疴便要闭关许久。季宁玉方才想到,即使两世为人,加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师尊了。
望着前面紧闭着的洞府,季宁玉轻声叫了声:“师尊。”
“师尊,我想见你。”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掩盖季宁玉的声音,也遮蔽周围所有的声响。黑漆漆的夜里,只剩下哗啦啦,连珠似的雨幕。
季宁玉呆呆站了少顷,见始终没有回应,琥珀般晶莹透亮的眸光微微闪动,没有再继续等下去,转身离开顾玄晖闭关的洞府。
回到房间后,外面的雨势也渐渐停歇。
季宁玉半拉耸着眼皮推开门,显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就在她踏入房门的刹那,衣柜处传来窸窣的响动。她戒备地抬起头,剑锋出鞘:“什么人?”
从衣柜里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抬眼:“季师姐……”
是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小姑娘。
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垂挂髻,细软的头发和着碧绿色的发带垂落。睁着猫儿大的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季宁玉。
正是叶行舟的小青梅,白沅沅。
上两世不管江星衍和季宁玉如何争吵,最后都趁季宁玉不在时将白沅沅从她房间中带走。故而之前两次回来,季宁玉根本没有见到白沅沅。
没想到这次白沅沅还留在这里,看来退婚的事当真是让江星衍心烦意乱,连他关心的白沅沅都顾不上了。
白沅沅见季宁玉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眼神忽闪忽闪,低声道:“季师姐……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季宁玉和江星衍积怨已久,与叶行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怨,与白沅沅……只能说纯粹是白沅沅倒霉。
白沅沅是外门弟子,本身就不会与这群天之骄子们有什么联系。除了是叶行舟的青梅竹马外,她倒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至多是脾气够软够好,衬得季宁玉越发蛮不讲理。
季宁玉对叶行舟恼火,也跟着捉弄了几次白沅沅。就像这次,季宁玉也是抓了白沅沅藏在自己房里,什么也没交代。白沅沅似乎并不因此怨恨季宁玉,越发软糯可欺,见到“仇人”回来,还有心询问对方的情况。
难怪叶行舟和江星衍都喜欢她,也愿意护着她。
不过归根结底,季宁玉与白沅沅之间没什么仇怨,白沅沅也没真的害过自己,反而几次向自己伸手,主动要跟她做朋友。
较真论起来,季宁玉对白沅沅确实不像话。
“你走吧。”冤有头债有主,季宁玉不打算再为难白沅沅,她们二人从此往后做陌生人是最好的结局。
她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茶水已经凉了许久,尝在嘴里泛着涩味。
白沅沅从衣柜里走到季宁玉身边,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扭捏的姿态。见季宁玉连倒了三杯茶也没搭理自己,她鼓起勇气将手上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小心翼翼推到季宁玉的跟前。
季宁玉看向她拿出来的布娃娃,微微怔愣。
大概是年岁久远,布娃娃套着的衣物渐渐褪色,看衣角的磨损程度应是常常被人放在手里摩挲。头颈部和左胳膊的线头之前胡乱的揉成一团,现在被整整齐齐地塞回去缝好。虽然仍然陈旧磨损,却比从前要完整干净。
“我稍微给它缝了一下……”白沅沅脚尖局促地动了动。
季宁玉错愕地看向她,见她眼睛里软软的,隐隐闪着什么东西,却不是季宁玉熟悉的嘲笑、讨厌,而是同情与可怜。
她像被瞬间狠狠刺痛,将手中的茶杯摔向白沅沅的脚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滚。”
白沅沅被吓得几乎蹦起来,再也不敢多耽误,忙不迭地跑出房间,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季宁玉紧紧抓着布娃娃,胸口起起伏伏,好半天才从桌前站起。
比起厌恶,她更痛恨怜悯。
果然是跟叶行舟一起长大的白沅沅,和叶行舟一样,都令人讨厌。
大概是淋了雨,夜间季宁玉休息的极不安稳。
她梦见白沅沅在半山腰挥手,开心地笑着叫道:“宁玉,快过来。”
江星衍摆着张谁欠了他钱似的臭脸,拢着袖子站在白沅沅的后面,拧起眉毛盯着季宁玉。
这必定又是嫌弃她走得太慢。
季宁玉想要去追他们,又突然想到,不对呀,怎么好像缺了一个人。
……叶行舟呢?
她蓦地回头,周身场景随之变幻。
夕阳西下的悬崖边,季宁玉颔首,骄傲地强调道:“喂,叶行舟,你得记住,是我救了你。”
叶行舟的面容一团模糊,季宁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有些着急地想往前走几步靠近对方。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