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凛冽的阴冷透过衣服针刺般传来,毕方的衍体,伸手推开宗祠大门,踏步迈入其中。
宗祠内外光线并无二致,只在进入的瞬间,光线暗了暗。
再睁开眼,阳光还是那样明媚,照得殿内浮尘飞扬,照得殿内的丑陋原形毕露。
宗祠之内,并无牌位香火,只一座高台。台上两道身影交叠,背对着看不真切。
毕方抬眼,只见房梁之上垂下四五个臃肿肥大的棕褐色虫蛹,每个足有三柱宽,还在富有韵律的鼓动。
咔,咔,咔咔咔咔……
台上的影子慢慢转动过来,毕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肤色灰白、体态修长的男人,枯骨般的细长双臂正在撕扯虫蛹,嘴边还余留污渍。
他盘腿打坐,怀中还坐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少女拥有死白的肌肤,柔顺的乌发如瀑倾泄。她身着华贵衣料,无力歪到在男人的臂弯下,看起来还是个幼童,面上却被绘制了华丽的妆。
伴随着机关的咯咯动静,他们慢慢睁开双眼,一个如神佛慈悲,一个如稚童纯真,但相似之处是,都有着空洞的木然。
“你是傀师。”毕方端详半晌,得出了笃定的结论。
可傀师虽少,她多少见过,无一位像他一般充满着邪性,能给予人直觉上的预警。
毕方顿了顿,“堕道傀师。”
“呵呵、呵呵、呵呵……”
雌雄交错的空灵嗓音从天边翻涌而来,每一个音调都饱满圆润,像是精心排练过。
瘦削的男人举起双手,如同拨弄最珍贵的琴弦,空中银线随之一闪,短暂地显形后,娇小的女孩坐直了身子。
“美丽的、毕方鸟。”
他们异口同张,抑扬顿挫地问:“请问我们、忤逆了、谁的、道?”
一眼就看破了藏匿在生息逆转之法下的神火啊,果然不是这两个人对手。
她深吸一口气:“天道。”
傀师又问:“谁来、定义、天道?”
毕方尽力平稳呼吸,握紧双拳,好收敛自己的紧张,但依旧没能逃出他们的洞察。
重叠变换的声音再次痴痴地笑了,如同宣告胜利宣言一般:“你、怕了。”
咚!
少女不知何时闪现到她面前,猛地一掏手,在毕方方才的位置留下一个大坑。
那几乎是本能地一闪,察觉到危机的刹那,身子自己就动了。待看清了犹豫的下场,毕方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喘息起来。
他们轻笑:“弱小。”
弱?!
不正常的是他们好吧!谁家正经小孩一拳一个坑啊!
就算是衍体,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砸成肉酱的好吗!?
傀儡吃惊地捂住嘴巴:“她生气了。”
傀师平静地复述少女的话:“她生气了。”
明知道无能为力的愤怒一无是处,毕方还是抑制不住如鼓的心跳。
她决眦欲裂,却只能看见一片鲜红。傀师的动静越来越难分辨,直到只剩下血液沸腾的喧哗声。
怒火淹没了她的双眼,也捂住了她的耳朵。
“抓到、你——啊!”少女的尖叫贯穿耳膜。
她憎恶地瞪着那只几近要把她手腕捏碎的手,直到隐隐闻见焦糊的味道,娇艳的脸上终于有了慌乱。
“不要、动她。”
银色的丝线被烧断了,落在地上没留下任何踪迹。面色灰白的男人紧盯她的动作,浑身紧绷着,看起来就像某种竹节虫。
“你很在意傀儡的安危?”
毕方单手把她拎起当做筹码,挑衅道:“那就拿出你的态度来。”
“……”
瘦高的男人缓缓站直了身体,向她展开双臂。那双细长的手,就像是为调试丝线而定制的。
离开了这双手,离开了傀儡的傀修,什么也不是。
毕方抓住他枯瘦的腕结,明亮的火焰在她眼底迸发。
“永别了,堕道傀……”声音戛然而止,男人依旧平静地微笑着。
毕方低下头,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极细的口子。
银线还在穿梭,反复穿过她的躯体。
像是初学者杂乱无章的松松垮垮针脚,它们交叉、缠绕。
随着少女轻巧竖起食指,猛地紧缩!
——嗤!
飞溅的血液化作花叶散了。
“……骗子。”
兴奋的光芒在少女眼中逐渐化为极度憎恨,那张娇嫩的脸扭曲作一团,狠狠抽搐了两下,而后走到男人身边,卸下了他的双臂。
“明明、才换过、不久。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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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有一瞬的空白。
因为另一具衍体已经被杀死,神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