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初秋,天气阴。
云层低低压着,天边灰白一片像是要下雨的迹象。调解室内没拉窗帘,屋内也不亮堂,气氛压抑地不像话。
周语桐起身,接了杯热水放在老人家面前。
手上动作似乎打破老人家沉浸思绪,视线斜斜过来。
她看着那双布满皱纹泪眼婆娑的眼,捏了捏掌心嫩肉,“奶奶,先喝点热水。”
老人家说了声谢谢,没动那杯水,低垂着眼,皮肤干瘪的拇指细细摩挲着指尖的照片。
看着那张照片轻微泛起的毛边,周语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有想过做律师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免不得片刻的理智抽离。
她坐回原位,指尖一下一下轻敲膝盖,思绪无边乱飞。
不知过了多久,椅脚和地板重重摩擦,难以入耳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法官大人——”
对面的老人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颤抖,一双眼直直望向门边,“他们说了把来福送去哪了吗?”
女法官面色不虞,微抬的手虚握了一下,示意周语桐出去说话。
看样子情况不容乐观,周语桐绕过桌子轻拍了下老人的背。
“奶奶,你别着急。”
“我孙子他……”
老人比周语桐多吃了不知道多少斤盐,也明白孙子孙媳妇的态度,嘴嗫喏几下,“姑娘,麻烦你了。”
麻烦了个工作人员帮忙照看,周语桐跟在女法官身后,走向走廊尽头。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女法官直截了当地开口。
“周律,这事儿打官司的话,法院受理不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双方当事人调解。”
女法官顿了顿,语气隐约有些无奈,“更何况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年龄也大了,能不折腾就不折腾。”
周雨彤理解点头,老人家的孙子趁着老人不在家把狗偷偷送走。
狗是老伴还在的时候收养的流浪狗,价值不好界定,相关证据老人也没固定。
这案子本来应该是带教律师于菱来处理的,但于菱今天有个案子开庭。
周语桐作为实习律师跟着于菱做了不少案子,又快独立执业之际,这案子所幸就交给她处理了。
当事人年龄偏大,又担心老人和亲孙子离心生活失去保障。
周语桐不想再耽搁下去,“能不能麻烦让我跟对方当事人谈谈,我们也希望这事儿能简单解决。”
女法官沉默几秒,似是思索,“行,你先等会儿,我去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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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铁椅上等待消息,手心握着的手机倏然震动。
手腕翻转,周语桐看着通话界面上的“妈妈”,指尖一顿,默了几秒,才接听电话。
周语桐:“妈妈?”
“嗯。”
几秒后,耳边又响起妈妈的声音,“你还在法援中心?”
周语桐手里翻着资料,漫不经心应了声。
妈妈:“你表婶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妈,”她打断话头,不欲讨论这个话题。
轻微电流声细细摩擦耳膜,电话那头声音有些远听不太轻,隔了几秒后话头又起。
“你表婶说那男生是公司高管,还是一米八长腿大帅哥。”
周语桐蹙眉,轻声叹气。
早知道就不让她去给表姐的婚礼帮忙了。
说是表姐,其实只比她大几个月,同是做妈妈的,李安娴女士难免产生对比的心理。
“妈,别说是一米八长腿大帅哥了,就算是一米八长腿大猩猩,我也没空去。”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李安娴提高音调,“时间这个东西挤挤就出来了,你去见一面,成了最好,不成就当是交个朋友。”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
顷刻,女法官的身影从拐角出现在视野里,周语桐捻起膝上资料起身。
“先挂了啊,我工作呢。”
没等李安娴反应,快速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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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间调解室位于回型走廊的头尾,相隔着最远的距离。
才刚踏进这间调解室,鼻尖就全是橘子的气味,放眼一望就能瞥见靠墙坐着的两人。
夫妻俩离灰白桌边距离一臂远。
女人手里捏着一瓣橘子,男人不知从哪儿拿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坐在一旁的妻子扇风。
周语桐压了下唇角,面色无波地走过去。
“你们好,王先生郑女士。”
她从托特包里拿出资料放在两人面前,“受老人家委托,就送狗一事和你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女人吊着眼,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