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渟深深的望向头顶上的男子,就是这个人,在她侄女当政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保皇党”一派,无论她这个摄政王提出什么计划,都会遭到他的强烈反对,动辄就是万字血书令满朝动容,手段自虐,偏让群臣以为他是铁骨铮铮。
而现在,他摇身一变,居然在青龙帝治下当上了九卿,能顶着青龙帝“杀光前朝群臣”的决心,稳稳当当的自由出入宫禁。
这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不容小觑。
想到此处,容渟反而松开了手,躺平在被褥上。
“挺好,”她打了个呵欠,苍白的嘴唇微微咧开,“想要鹰狼卫的消息?想以小博大?是不是还想赚个三公当当啊?呵~等我先睡一觉再说。”
说睡就睡,她闭上眼之后没过三个呼吸,便坠入了梦乡。
留下双眼微睁的崔阙皱着剑眉,盯了她好一会。
幽深的床帐里,眉目清丽的女子呼吸舒缓绵长,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宛如绮艳传奇故事里的花妖。
光线在崔阙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随着他的凝视,时光仿似凝固了一般。
“你可真是,有恃无恐。”
良久,崔阙展开被褥给容渟盖好,而后起身出门去买金疮药。
*
容渟疲惫至极,在青龙帝掀起宫变,她仓促率宫人抵抗三天却被最亲近的女卫刺中胸腹、东躲西藏玩命逃窜之后,她已如强弩之末。
崔阙的出现是她凭超卓耳力谋划的结果,即便不是崔阙,也会是别人。
现在,她可以暂且安心的睡一觉。
在前朝的时候,上百女官里面就崔阙自己是个男臣,还是小女帝特批的,为了巴结小女帝,他步步为营对外塑造一个死忠保皇党的金身,所以才能三年连升三级,二十来岁就当上九卿,连女状元都没他的风头强劲。
实则,他真有那么一心为公、以小女帝为天的赤胆忠心么?
那他为何不在女帝失踪后殉国?
看看他,摇身一变成为新朝重臣,这期间他做了什么,容渟用眼睫毛想也能想到。
一场酣睡即将苏醒的时候,容渟发现自己腰腹裹上了布料,清凉止痛的金疮药散发出淡淡的药味,而自己身上也换了干净清爽的衣物。
满身的血污更是消失无踪。
她霍然睁眼,吸了吸气,发现伤口的痛楚几乎消失大半。
与此同时,有人从床畔起身,往前俯视着她:“殿下,有何吩咐?”
容渟凝聚视线,渐渐看清楚崔阙白皙清俊的脸,那张俊脸一如既往的冷漠而疏离。
她的芙蓉面上忽而泛起一抹妖媚的笑。
“崔阙,你亲自给本王上的药?”
女子纤细柔白的手指举高,捏住男子近在尺只的下巴,吐息之间带起幽幽龙涎香,虽然是躺着,却比站着的人还矜傲。
崔阙不动声色的偏开头,冷淡的回答:“阙既然不想将殿下交出去,自然所有的事都得亲力亲为。”
容渟收回手,笑得无声:“说得好。”
——可以谈。
崔阙拢手背光而立,垂眸拿鼻尖对着她的笑脸,定定地看着她没吭声。
“先说说我要给你的东西,”容渟用食指敲了敲床板,“一,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二,我认识人,所有你需要的人脉我都有;三,我有鹰狼卫,所有你讨厌的人,我都可以让鹰狼卫帮你搞掉。”
她笑靥如花,眼眸中流光溢彩,仿佛还是昔日那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然而崔阙只回了一句:“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还让青龙帝活着?”
容渟笑容一僵,幽兰般的唇瓣瘪了瘪。
“打人别打脸。”她警告。
背着光的崔阙微微启唇,浅淡舌尖抵着雪白牙齿,露出一个阳春白雪般的冷笑:“殿下如此大才,还是被青龙帝逼得狼狈逃窜,这让阙怎么信殿下?”
“本王自然会要了青龙帝的狗命,但不是现在。”容渟睫毛一翻,就把那点子尴尬丢到脑后,“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想要的钱和权,还许你三公之位,如何?”
崔阙不动如山,只是从拢手变成垂手。
“那……说来听听?”
“帮本王找到我那个失踪的侄女!”
*
夜半,崔阙独坐月下,散开的墨发遮蔽了大半张脸,手边小几上一壶冷茶,香炉里的香正在熄灭。
悠悠香雾之中,他抬起手指轻轻扫过自己的下巴,那里是被容渟捏过的地方。
“殿下,你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一声叹息过后,他饮尽冷茶,哒一下将茶杯丢进茶盘里。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崔阙走过去开门,外面是哑仆,手中端着一封小小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