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至,前来观礼的世家大族全都被安置到了偏厅用斋饭,此时尚在主殿外的人多是寻常百姓,面对气场强大,骄矜贵气的谢长卿自然无人胆敢靠近。
所有人自发圈出一块空地,谢长卿独立中间,闲庭信步,挺拔身姿如青松翠竹,平静的目光透着淡淡的疏离与矜贵,令人只敢远远地偷瞥一眼。
万千人群中,欧阳筱也不想上前,可谢长卿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她若不打招呼,别人定会发现她在造谣,到时别说提位份了,指不定还会更快把自己送走。
人已经厚着脸皮上去了,可她不敢抬头去看谢长卿,只能在静静的等待中悄悄盘算。
谢长卿的目光落在欧阳筱身上,平静而幽深,从头顶一路扫到脚下,又从脚下移回了头顶,看来他刚才的教训并没有让她长记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谢长卿的反应,他总是温和而淡漠,平静而疏离,宛如一朵高岭之花,偏巧这朵高岭之花人才斐然,美得毫无瑕疵,让人不敢靠近的同时又止不住心底的冲动。
以至于时至今日,全京都闺阁女儿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就是跟谢长卿说一句话。
激动艳羡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欧阳筱,如此热辣的注视想忽视都不行,这时久不得回应的她才倏然醒悟,万一谢长卿懒得搭理她,或者直接冒出一句你是谁,那她岂不是要原地升天吗?
完了,完了。
欧阳筱左手抠右手,右手抠左手,早知道她就应该含羞带怯地望他一眼再飞速跑开,那也好过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果然色令智昏,害她脑子都不清楚了。
欧阳筱头皮炸裂,等不及就要主动开口叫人,可‘世子’两字在嘴里来回打了几转,愣是叫不出口。
“臭丫头——”
人群外,一声咆哮骤然炸开,令在场所有人都浑身一抖,忍不住转头望去。
唯有欧阳筱浑身一抖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偏殿旁,一位身穿绛紫色对襟襦裙的胖妇人快步走来,她的五官因生气而变形,却不难看出其精致。
尤其是那一身肌肤,白皙细嫩,没有半点瑕疵,即便身型比旁边的青草足足大了一倍不止,却也没有半点油腻之感。
一声呐喊更是中气十足,快步走来也无半分气喘之姿,完全不似一般身形肥胖之人。
“臭丫头,看你往哪儿跑!”
欧阳筱机械的转头,在对上妇人充满怒气的眼睛时,她黑亮的眸子已经抖成筛糠,蠕喏着张不开嘴,下一刻耳朵就被拧住了。
“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
一声惨叫,胳膊被一左一右架起,欧阳筱回头去跟谢长卿道别,可她头还没转过去,人已经先一步被架走了。
谢长卿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望着欧阳筱的方向,周身气势徒然冷泠,围观的人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就连身后的焰三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偷瞄着观察谢长卿的神色。
脸还是那张脸,完美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瑕疵,可焰三常年跟在他身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忍不住也望向了欧阳筱离开的方向,暗下决定回去后一定要让焰十二好好查探一下这位姑娘的来历才行。
在他的印象里,谢长卿一直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淡然处之。
尤其是从两年前开始,他原本的温润冷清淡去,遇事雷厉风行,稳如深海磐石,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不疾不徐,不骄不躁,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
若非他一直跟在他身边,他都要怀疑他已经被人鸠占鹊巢。
……
前殿和偏厅间有一个不大的花园,样式简单雅致,一方荷塘,一座凉亭,欧阳筱在反抗无果后就被直接带到了凉亭上。
凉亭建在荷塘上,样式简单,个头也不算大,只需一人就能堵住通往岸边的廊道,欧阳筱规规矩矩地坐在凉亭中间的石墩上,胖妇人正用她肉嘟嘟的手指不停戳她脑门。
“臭丫头!长本事了啊,搞失踪就算了,竟然还敢去招惹谢世子,幸亏老娘机警,也不想想那是你能招惹的人吗?这天下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难道你……”
熟悉的责骂是最温暖的绵针,瞬间刺破了所有伪装,里面的害怕和委屈全都一股脑地喷了出来。
欧阳筱定定地望着陈氏,在她一声声的责骂里终于绷不住了。
“娘──”
平时里清亮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可惜陈氏以为她是害怕挨训才故意装可怜,凶巴巴地伸手去扒拉挂在她脖子上的欧阳筱。
禅房内害怕被谢长卿趴下的恐惧倏然冒出,欧阳筱把陈氏抱得更紧了,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陈氏的脖颈里。
湿热的触感让陈氏神情一怔,默默卸了手上的力道。
欧阳筱正轻轻地颤抖着,陈氏心底一软,立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