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阆兮的到来让元气大伤的枕粱门得以在永昌五年的冬天正式来临前艰难地重回正轨,而带她来到烂柯山的秦萧萧则没有那么顺遂,她如今有清谷剑和乾坤一剑全套剑谱在手,对于乾坤一剑的掌握却迟迟没能取得突破,甚而有被晚学者关山度反超的趋势。
一日饭毕,关山度和宗蔚然留在灶堂收拾众人吃过的碗筷,祝从容回屋核对这几日门内下山贩卖山货和采购用品的账目,王阆兮的夜晚向来是属于她自己的,吃了饭,她与大伙儿打了招呼,自去房内休息了。
趁着两位师弟挤在狭小的灶堂里洗碗涮筷,秦萧萧借着燃着的烛光,将这些日子从各屋角角落落搜罗到的蜡烛块儿抖落到大铁勺上,放在火上融了,又按先前在美人地时看别人做过的样子,将烛油倒进提前制好的器皿里,做出几支粗糙的长短不一的新蜡烛来。
“萧萧师姐,瞧不出来,你这手艺可以啊,能下山做半个制烛师傅了。”宗蔚然将洗净的陶碗倒扑在案板上,侧头瞧见秦萧萧鼓捣出了一支支手指粗细的蜡烛,赞叹于她的本事。
关山度早就瞧见秦萧萧在另一头的动静,但是他没有宗蔚然逢人就夸的本事,只是淡淡的,没有任何表示。
秦萧萧将冷却凝固下来的蜡烛从模具中取出,放进从房梁上悬挂下来的吊篮里,嘱咐宗蔚然道:“天黑得越来越早了,我瞧这几日掌门和师父夜里起来都舍不得点灯,山上人少蛇虫多,我们这儿又有不少高低坎,黑灯瞎火的,摔着谁都不好。这些蜡烛虽然模样难看了些,但是好歹能用,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分给大伙儿,让他们别不舍得用。”
宗蔚然答应着继续和关山度完成今日最后的整理工作,秦萧萧办完了事儿,不等关山度和宗蔚然两个出来,自己先往外走了。
灶堂与众人休息的屋舍相连,这个时辰,祝从容和王阆兮屋里已是漆黑一片,半点光亮也无。秦萧萧记得她们两人都不是那么早睡的人,多半是知道枕粱门银钱拮据,不肯多耗费公中的蜡烛。
祝从容、王阆兮和秦萧萧的屋子相连,秦萧萧略过几间空置的屋子,看到的是关山度和宗蔚然合住的房间。他们俩现下还在灶堂忙活,屋子里自然是没有人在的。
再往东去,打头的两间屋舍是梁乐和庄亦谐师兄弟俩居住的地方。出人意料的,一向喜欢在晚上琢磨剑招和翻阅旧籍的两人今晚也早早地熄了烛火,悄无声息地融入现下的寂静中。
寒风里吹来隐约梅香,浮动在时有时无的月光中,给四周笼上了一层薄雾。秦萧萧提着清谷剑,脚步无论如何都轻盈不起来,拖着宕着走在熟悉的练功路上。
她记得在这条练功路上经历的艰难困苦:刚上山时,一腔热血的她在见到庄亦谐前,先是被师伯俞声的拒绝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认为她正式习武起步太迟,难有所成。辗转到钱释道师伯门下,依然不被看好,只是拒绝的言辞稍显委婉。
秦萧萧是舍弃了岭南的一切走上烂柯山的,那时候她一闭上眼看到的就是美人地烧成废土的屋舍,陆婉写了又写叠在家中的大字,所以她赖在枕粱门了,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为了不被枕粱门的人轻视,也为了能够留在烂柯山,弟子们五更练功,秦萧萧四更便起,赶在他们起来前洒扫庭院,挑水烧柴。等到大伙儿开始练功,她就放下手中的活儿腆着站到最后一排,跟着正式弟子一招一式地练习,纠正自己错误的姿势。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七个月,秦萧萧的毅力没能打动其他师长,却让她盼来了云游归来的庄亦谐。秦萧萧本来就打算拜庄亦谐为师,庄亦谐门下始终无人,见有个女伢儿一门心思想要做自己的徒儿,全无二话,异常爽快地答应了秦萧萧的请求。
成为庄亦谐的徒弟不代表苦难的结束,而是意味着磨练的开始。庄亦谐虽然多年未尝收徒,但是他饱览群书,早就钻研出一套异于常人的武学教育方法,只是一直苦于无人让他练手,让这套方法被迫浮于理论。
秦萧萧,就是他操练的对象。
不得不说,秦萧萧属实是块天生习武的好材料。数九寒天,庄亦谐让秦萧萧进到寒潭练习用猴子捞月徒手抓鱼;暑气当头,他安排自家弟子挑着满满两大桶水自山上往山下来回奔袭;板栗熟时,庄亦谐想出一个新花样,愣是让秦萧萧拿着树叶做飞镖,隔着许多棵树给他从树上射下板栗来……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钱释道和俞声都说,庄亦谐是把这么多年没能正儿八经做成一回师父的遗憾全都倾注到他这位可怜见儿的徒弟身上了,翻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名目变着法儿地折腾她。
寒来暑往,这般折腾了一年多光景,一日秦萧萧已然做好准备,坦然迎接庄亦谐给出的新的挑战的时候,庄亦谐正色对她说,从今日起正式教她学习枕粱门的武功招式。
秦萧萧学的第一招,就是她曾教给李牧的击破拳。
秦萧萧是个好学生,庄亦谐亦是个好师父。如果说秦萧萧的天资可以成就她较为轻松地迈入剑之四境,那么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