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山上,寒潭一侧,秦萧萧卧在大青石上盯着手里的剑谱发愁。
“怎么了,萧萧老大,拿到了乾坤一剑第五式剑谱,为什么还是愁眉苦脸的?”关山度刚从山里背了两箩筐柴火送到伙房,来不及换身干净些的衣服,带着山中的露水味、荒草味和许多中树木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突然而莽撞地闯了进来。
秦萧萧不理会他的调侃,将剑谱随意地盖在脸上,希望脑中能有灵光一现,好让她领悟第五式的精髓所在。
没拿到剑谱之前,秦萧萧满心满眼认为只要得到了剑谱,她与严子陵之间的武功差距自然就会缩小,她会找到打败天门十八式的关窍;得到剑谱之后,她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剑圣邹清明凭借一柄清谷剑,五式乾坤一剑,奠定了他无法撼动的一代剑圣的地位。百余年后,身为枕粱门弟子的秦萧萧一手握着清谷剑,一手拿着乾坤一剑剑谱,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奥义。
好在秦萧萧不是死脑筋的人,既然一时半会解不开乾坤一剑第五式的秘密,索性将它暂时丢在一边,关心起一个人来:“你上来的时候见到王娘子了吗?”
“才刚瞧见过,她正和掌门师姐一块儿盘查门中物资,检视越冬储备呢。”关山度从口袋里掏出半把炒米,往嘴里一掷,腮帮子霎时间塞满了,鼓鼓囊囊的,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矮松上的松鼠溜了下来,偷着拿了伙房的好东西在销赃。
论起整饬内务,盘点归整,枕粱门上上下下加起来,都不及这位不知被秦萧萧从何处带回的异乡羁旅人——王娘子。
关山度状似无心地向秦萧萧打听这位王娘子的来历:“萧萧老大,王娘子恐怕不简单吧?我昨儿听见师伯和师父私下议论,说她言谈举止样样不俗,又是这样的容貌性情,哪怕在长安,也是万里挑一的人尖子。”
秦萧萧被关山度搅得心乱,知道她将王娘子带回山,少不得会引起梁乐、庄亦谐等人的关注,关山度又是其中最难缠的。
关于这位王娘子的来历,秦萧萧晓得轻重,自然是半个字也不会对旁人说。面对心思活络异常狡黠的关山度,她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地敷衍他,不让他瞧出王娘子与宫里的联系。
说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长安城中,清思殿内,秦萧萧分明把乾坤一剑剑谱还给了李桢,如何在千里之外的烂柯山上又冒出一本剑谱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还得从王娘子说起。
秦萧萧和关山度话中所提王娘子,指的就是昔日宫中娇娥——王阆兮。话说当日秦萧萧带着王阆兮有惊无险地在韦十端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坐在李桢提前安排好了的郭府马车中尾随诸位臣工府上送礼的车驾出了宫。
既已出宫,自然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车夫按着吩咐将二人送至城外,便将缰绳递到秦萧萧手中,半句多余的话也无,拉下帽檐,哼着阳关三叠的小曲儿信步离开,自有事了拂尘去的潇洒与坦然。
这位车夫的脾气很对秦萧萧的胃口,直截了当,决不拖泥带水。借着出城的东风,秦萧萧一鼓作气,坐在马后将车子赶得飞快。待到王阆兮醒来之时,秦萧萧已驾车走出了七百里地,到了山南道鄂州地界。
到了这儿还不够,秦萧萧担心自己拐带嫔妃出宫一事败露,没时间与王阆兮细说缘由,只顾埋头赶路,巴不得带着王阆兮离长安越远越好。
王阆兮倒是个奇人,听秦萧萧和她说完李桢如何托付带她出宫一事,秦萧萧原以为她会哭会闹,搞不好还会吵着嚷着要回宫。毕竟对比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马车内留给王阆兮的行囊似乎装不下太多银子。
说起来秦萧萧将那只小小的弹墨包袱拿在手中比划过几下重量,即使里头全装着金锭,也保不了王阆兮一世荣华无忧。再者说,看着王阆兮清瘦的脸庞,秦萧萧很自然想到那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面容——那是当今天子憔悴的病容。
她或许,会想为了那个一心为她的人回去。
王阆兮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再没有追问过其它。之后连着几日,王阆兮不是一个人闷在车里发呆,就是待在车里出神。秦萧萧心下焦急,自然顾不上体恤王阆兮的情绪。
一马一车一直行到长江边上,秦萧萧才有闲心放缓路程,照着李桢曾经嘱咐过她的话问道:“王娘子,那位让我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如今应该安全了,接下来我该把你送去哪里?”
王阆兮望着茫茫江面,露出无尽悲伤的神色。在宫里,她无枝可栖;到宫外,她依旧无处可去。
落木萧萧,江水滔滔,秦萧萧是在一片肃杀声中听到王阆兮的故事的。
永和九年,王阆兮在一声叹息里呱呱坠地。
她是个遗腹子。
若是个男孩,父亲一脉的亲眷或许还会对这个新生儿有些指望。然而她是个女娃儿,母亲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到六岁,伯父家忽然来了人,设计逼走母亲,将年幼的她强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