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求证道:“梁师兄要谋害的朝中大员不是别人,是你,是不是?”
“是。”李牧肯定地回答。
这个答案虽然已经在秦萧萧心里呼之欲出,可是听到李牧亲口说出这个“是”字,秦萧萧依然止不住地痛心。江湖各派武功不同、派系各异,可有一条是相通的,那就是不能掺和到朝廷纷争中去。
这是本朝第一位剑圣,也是枕粱门的创派祖师——邹清明为武林立下的规矩。正因为有了这条铁律,太宗皇帝放弃了高祖皇帝在位时一直坚持的清剿武林人士的律令,使众多江湖志士得以在武林落脚生根。
百余年间,各门各派人才辈出,各领风骚。秉承着剑圣邹清明的遗志,武林与朝廷泾渭分明,从无越界。可如今,李诗裕招徕了梁闻喜,严子陵收编了两不知。江湖各派,几乎全都搅进了名为朝廷的这趟浑水中了。
在漆黑的天色变得更加深邃之前,在冻麻的双腿变得更加不听使唤之前,秦萧萧想要从李牧口中知道梁闻喜做了什么。
秦萧萧还想接着问,李牧却不打算说下去了。他揉搓着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锤了锤自己因为久坐而发僵的双腿,好不容易挺直身板站起来,跺了跺脚。只有双脚坚实地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才让人有种立于天地豁然开朗的感觉。
靠着头顶洒落下来的些微星光,李牧摸黑从腰间掏出一捆粗硬的麻绳,递给身负清谷剑的秦萧萧,自然地说:“萧萧老大,是时候了,我们出去吧。”
秦萧萧虽然觉得奇怪,为何最初李牧带着她一块儿掉入陷阱中时,眼睁睁看着她光凭一柄长剑,费尽心思都无法攀援出洞,不向她及时地递上这捆麻绳。一定要等到乌漆嘛黑的夜里,才将这不啻于救命稻草的麻绳拿出来应急。
但是秦萧萧更知道,与其在下面为了这捆麻绳拿出时间的早晚争执不休,不如省着力气从里头出去了再细究对错。秦萧萧本就臂力惊人,身姿矫健,有了麻绳的助力,她很顺利地靠着清谷剑从里头攀援而上爬了出去。
吃水不忘挖井人,秦萧萧出来之后,很快又将困在里头的麻绳主人——李牧救了出来。风疾夜寒,天上疏星点点,更添荒野孤寒。秦萧萧记起林崖的嘱托,想要将李牧护送回众人所在的营帐之处。
然而,李牧显然另有一番打算。秦萧萧将他从捕猎者的陷阱中救出之后,他不顾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知觉的双脚,忍饥扛饿,径直向西北方走去。这不是回营地的方向,相反地,他是在背离营地而去。
“跟我走。”李牧只轻声抛给秦萧萧三个字,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西行之路。月光下,李牧走得坚定而果断,绝非一时兴起的猎奇,而是深思熟虑的考量。秦萧萧看着他果决的背影,霎时明白过来,李牧现在在做的,是他蓄谋已久的,连许彦和林崖都不曾知晓的一次出逃。
一直以来,就秦萧萧所知,默默站在李牧身边支持他、守护他,知道在他装疯卖傻背后是日复一日忍辱负重的人,只有许彦和林崖。如今他瞒过许、林二人骤然离开,如何能瞒过猎场戍守的兵士?
若是他们侥幸在陷阱里挨过明日,等到众人离开,或许还能浑水摸鱼偷摸溜走。现如今一帝一妃、朝中大员齐聚猎场,他们二人如何能躲过神策军严密的盘查,离开猎场?秦萧萧跟着李牧一路向西,眼见着就要到西门了,她还是想不出李牧凭借什么方法走出这儿。
西门就在眼前,戍守的兵士将四周用火把照得通明,连一只雀鸟飞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秦萧萧握紧了手边的清谷剑,盘算着以她一人之力,是否有把握对付得了西门的一班守卫。
走近了,李牧没有放慢他的步伐,秦萧萧跟在他身后,不敢放松警惕。见有人来,原本懒散地守在门前的士兵纷纷站直身姿,握紧兵器,郑重其事地打量着李牧和秦萧萧这两张生面孔。
领导着这群兵甲在身的武人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和一众披坚执锐的神策军士不同,他身着常服,不戴铠甲,脸上干干净净,不像其他人,胡子拉碴,看着像好几天没有洗脸似的。
李牧平静地将一块黄玉模样的腰牌递到这名年轻人手里,一个字都没有说,静静地立在那儿,等待被放行。站在他身后的秦萧萧双手紧张地渗出细汗,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打败这群神策军的同时保护李牧周全。
李牧离那名年轻男子站得那样近,近到她不能在那男子瞧出不妥对李牧拔刀相向时抢在他前头救下李牧。
“原来是公主府的人。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办事吗?”领头的那名男子验过腰牌,不疑有他,寒暄着和李牧套起了近乎。
“可不是。这么冷的天,主子不动,净使唤我们了。”李牧镇静自若地和那名男子聊起天来。年轻男子验过李牧和秦萧萧的身份之后,其余的神策军士不过是例行公事,略扫了眼他们二人便予以放行。
秦萧萧本就穿得粗陋,李牧的穿着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李牧在泥地里坐了许久,爬出陷阱时手脚并用,好好的一身衣服,早已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