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明白过来,贵乡公主作为宪宗皇帝的遗腹子,年纪尚幼,至今生活在宫里,没有开府自立。贵乡公主年纪虽小,辈分却大,在宫里很难找到合宜的玩伴,只能借着找皇兄光王的幌子到宫外找姑母阳朔公主的女儿许沅君玩耍。
这番议论自然是传不到贵乡公主的耳朵里的。她满心欢喜地和兄长李牧走在熟悉的许府院落里,期待着和许沅君的见面。
昨儿白天才出宫去仇九州府上瞧过热闹,晚上许府忽然捎信过来说许沅君新得了几匹夹擷料子,请她今日抽空来府上瞧瞧。
贵乡公主哪儿经得住这诱惑,一大早就从宫里出来,到光王府转了一圈,急吼吼地拉着皇兄李牧一块到了许府。
早朝散了没多久,知道今日贵乡公主要来,许彦下了朝就回府叮嘱人打扫布置,好生收拾了一番。
许隐一早和相熟的大臣约了要去东市的几家古玩铺掌掌眼,让人回府传话,今日不必给他留饭了。阳朔公主也从宫里递出话来,太皇太后今儿在兴头上,留几位公主、夫人一起在宫里用饭。
两位贵客到府的消息传到许彦耳中的同时,许彦之妹许沅君也知道了。
她登时放下手中的棋谱,将面前的棋盘一推,黑白棋子四处奔走,骨碌碌地撒了一地。许沅君没空搭理这些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玉石子儿,小手一挥,让书房的下人去收拾,自己提起裙摆,风一般地走去前头迎接她的手帕交——贵乡公主李悠。
“悠姐!”水榭的那头,许沅君在呼喊。
“沅妹!”水榭的这头,贵乡公主在回应。
走在李悠前头的李牧被这两位女子情深意切的呼声夹击,不禁有些想笑。他停住脚步,给从他身边呼啸奔来的许沅君让出一条道来,免得阻碍了她和李悠姐妹相认、互诉衷肠。
两位非亲姐妹在一边旁若无人地腻歪了一阵,这才想起一旁还站着一个光王殿下。许沅君连忙扶正发髻,深深向李牧行了一个礼,问安道:“小女许沅君,给光王殿下请安。”又转向贵乡公主道,“给公主殿下请安。”
还没有等李牧开口,贵乡公主已经扶起许沅君道:“好妹妹,我们之间还在乎这些虚礼干什么。快带我去看看新来的物什吧。”
许沅君笑着把脸转过来,李牧这才看清许彦幼妹的长相,她长着一张肉嘟嘟的小圆脸,画着细细长长的远山眉,眉心一点花钿宛若娇花映在水面,可爱得紧。一双葡萄般黑亮的眼睛全无心机,坦率而天真,和贵乡公主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个年画娃娃。
两个人拉着手离开了,呼啦啦地带走了身后伺候的一大群人。浩荡的队伍前行了没多少路,忽然停住。李牧正疑惑她们二人发生了何事,就看见许沅君从队尾钻出来,冲自己说道:“光王殿下,哥哥从凉州淘来要拿给你的那本棋谱我忘在书房了,麻烦您自己过去拿吧。”
说完,她又像一条鱼钻进人群里,声势浩大地带着一伙人远去了。
原本挨挨挤挤的水榭一下子冷清下来,水面上只倒映着李牧和林崖两个人的身影。林崖凑近李牧身旁,用只有他们俩人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王爷,许御史已经把无关的下人都支走了,咱们可以过去了。”
这是许彦和李牧之间的默契。
李牧身份特殊,他虽有王位傍身,但既无实权,又无资源,处处受到太皇太后郭氏一党的掣肘。若他一人来许府拜访,难免惹人猜疑,是以在许彦的牵线之下,许沅君和贵乡公主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友。
好比今日李牧的到访,全在许彦的筹谋之内。他命人将新得的料子送去小妹许沅君的院里,又着人提到贵乡公主昨日闷闷不乐地回了宫。许沅君很快就派人下帖子请贵乡公主今日到家里来玩,而贵乡公主又顺道带上了自己的皇兄——李牧。
李牧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不知道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许彦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