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县县衙内,从小抱燕山上下来的三人此刻已端坐在李牧房中。许彦简明扼要地向李牧复述了他们在山上如何巧遇秦萧萧、对战徐二狗,最终放跑徐二狗却意外得知秦萧萧父亲是当朝大员秦悼的过程。
李牧全神贯注地听许彦说完,轻叹一声,看了一眼抱着剑独自坐在角落的秦萧萧。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素昧平生的父亲,还有他和其它女子孕育的孩子们,这件事落到谁头上都不好受。
林崖按捺不住好奇问道:“王爷、许通议,萧萧姑娘的父亲真的是我们知道的那位秦尚书,不是同名同姓之人吗?”
“籍贯、年纪都能对上。”许彦说,“虽然秦姓不是小姓,但是湖州吴兴郡只有一个秦家,很难有重名之人。”
“秦悼的子女取名从草,取草木茂盛之意。”李牧徐徐说道,“萧萧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令弟可是单名一个蔚字?”
秦萧萧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每年蔚弟生辰,阿娘都会给他煮一碗面。今年他的生辰,可以和阿娘在那头团聚了。这样想着,秦萧萧不禁悲从中来,不自觉地滚下一行热泪。
许彦和林崖没有留意到秦萧萧隐忍的悲痛,他们忙着排列秦悼儿女的名字,长女秦蓁、次子秦芳、三女秦菀、四女秦菱、幼子秦菽。果不其然,秦悼和续弦卢氏所生五个子女的名字全都从草。
“可是,萧萧姑娘的名字对不上这个规律。”林崖奇道。
秦萧萧主动开口解惑道:“这个名字是阿娘重新为我起的。秦悼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叫秦莘。”
“原来如此,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许彦恍然大悟,不禁感叹世界委实太小了些。谁能想到,长安城里即将拜相的尚书秦悼和千山万水之外的岭南小镇衙役秦萧萧,居然存在着这样深厚的亲缘关系。
这一事实意外但不奇怪,如果陆婉母女果真是秦悼当年抛弃的旧人,那么从兰亭舞开始引发的一连串事端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美人舞袖,意在秦公,想到这儿,许彦脱口而出:“王爷,我明白了。”
林崖和秦萧萧狐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究竟想明白了什么。许彦厘清思绪,娓娓道来:“从曹美人宫中一曲兰亭舞到传闻张世祺夜盗昭陵偷走《兰亭集序》真迹,我们一直以为《兰亭集序》是关键,其实这只是王守谦一党使的障眼法,他们根本不是要找到《兰亭集序》,而是借南下缉盗为由将我们引到萍水县,亲历陆娘子的去世,揭露秦悼极力想要掩盖的抛妻弃女的过去。”
“借刀杀人。”林崖气愤地说,“这是谁想出来的阴险方法,绕了一大圈,就为了拉秦悼下马。”
许彦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茶,慵懒地说:“还能有谁,普天之下也只有郑鱼注想得出这种九转十八弯的毒计。不仅成功暗算了秦悼,还一并收拾了不听话的严华。”
“许通议,为什么他们要算计秦悼?”秦萧萧对于他们谈话中说到的众多人名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执着地想要弄清陆婉被害的真相。
许彦轻咳一声,他才想到,秦萧萧对于长安政局一无所知,无法理解为什么千里之外有人为了对付一个薄情男子非要取了自己母亲的性命,他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向她解释道:“因为他和另一个人都想做天底下最大的官,管除了皇帝以外的所有人。”
“无趣,争来争去还不是一样要被人管。”秦萧萧不屑地说,对这个抛弃阿娘的人更多一分恶感。陆婉这样与世无争的人,居然曾经与这般醉心于争权夺利的人生儿育女,秦萧萧实在是为阿娘不值。
“萧萧姑娘,话不能这么说,秦尚书若能拜相,上能劝谏陛下,下能体恤百姓,不能因为他与李子训争夺相位,就否定了他为官的能力。”林崖素来钦慕秦悼,即使现在秦悼在他的心中完美不再,听到秦萧萧如此说,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几句。
“对于结发妻子他尚能弃之不顾,这样的人,林将军还愿意相信他会是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秦萧萧语带嘲讽道,她的锐利不针对林崖,全是冲着秦悼去的。
听着秦萧萧嫌恶中带点稚气的回复,李牧不禁莞尔。秦萧萧虽然一直被郑康他们称作萧萧老大,但总归还是个涉世未深、好恶分明的半大孩子。论年纪,她比许彦小两岁,和自己更是差了足足四年——四年,足够经历很多事情了。
林崖被秦萧萧的话堵得语塞,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秦萧萧没有纠缠在秦悼人品一事上,她当下最为关心的,还是找出藏在徐二狗身后,指使他前来萍水县杀了陆婉的真凶。她提问道:“许通议,为什么你坚持认为是有人为了让秦悼做不成宰相才指使徐二狗害了我阿娘,而不是秦悼抢在别人发现之前命徐二狗杀我阿娘以绝后患?”
“好问题。秦姑娘,其实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你。”许彦严肃地说,显然,他已经深思熟虑地推演过这个问题,得出了他的结论。
秦萧萧听着这话,心中有些打鼓,不知道许彦接下来要说什么。好在许彦没有给她太多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