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坚硬冰冷的心,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被这灼热所融化。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褒贬自有春秋……”
“呵呵……哈哈哈……”
她一字一顿地用苍老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眼中带着笑,却又仿佛没再笑。
她看向颜水儿,神情平静,眼眸平静,动作平静,却道。
“你知道,陛下也曾说过相似的话吗?”
颜水儿:“……什么?”
太后浑浊的眼中浮现出怅惘,精致艳丽的面容仿佛都蒙上了一股灰尘,染着豆蔻的手指紧紧扣着座椅下的手把,嗓音晦涩。
“当年的陛下,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励精图治,重视民生,任用贤臣,赏罚分明,天下一片欣欣向荣之势,上至文武下至百姓,谁人不说他是百年不遇的不世英主?!”
“可是现在呢?”
带着褶皱的老眼抬了抬眼皮,望向颜水儿的方向。
“现在,他成了你们口中的昏君!暴君!”
“他刚愎自用,他凋敝民生,他喜怒无常,他轻信奸佞!他的所作所为,几乎要撅了这个王朝的根!!”
“啪!”
太后犹如惊雷之势猛地拍下了手下扶手!
清脆的闷响仿佛敲击在了颜水儿的心上,让她跟着浑身一抖。
阴暗的光影下,太后浑浊苍老的眼眸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阴鸷与狠辣。
“现在……你还认为太子会是个例外吗?”
颜水儿有那么一瞬间被她的气势给镇住了。
那是秦桓从来不舍得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的、独属于这个王朝绝对上位者的气势,令她有一瞬间的空白与哑然。
她下意识地张口道:“我、我……”
寂静了片刻,太后长袖拂手,长叹着收回了凌厉的气势,似乎在转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她教导着颜水儿,如同教导着自家的小辈一般,语重心长的道。
“权力这个东西,是最会将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在入朝为官、出将拜相前,哪一位学子未曾踌躇满志,立志要做‘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之人?
可最后呢?历朝历代,又有哪一朝能彻底肃清吏治,惩处干净朝堂官员和勋贵的腐败?”
颜水儿答不出来。
太后怜悯地看向她,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有。”
“且无一例外。”
“既然如此,为何你就能确定,皇位,这个所有权利的中心,这个最大的染缸,能够让太子成为那个例外呢?”
颜水儿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确实有过一丝被太后说动了的动摇。
她想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大唐。
想到了那个前半生将盛唐推向巅峰,亲手开创了‘开元盛世’,可后半生就像疯了一样地被权势与虚假的繁花锦簇所腐蚀、最终导致盛唐倾覆、安史之乱的唐玄宗。
如大厦之将倾。
马嵬坡上死的仅仅是杨贵妃吗?
不,那里埋葬的除了这个如牡丹一样的女子外,还有大唐君王的风骨和盛唐‘万国来朝拜冕旒’的风华。
可是……
可是。
颜水儿握紧双拳,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太后,字句沉抑顿挫地道。
“前人不可以,陛下不可以,不代表殿下不可以。”
“娘娘,我比您明白他。”
“从东宫到京都,从江南到北境,我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他,他对待下属的样子,对待将领的样子,对待百姓的样子,对待权势与虚荣的跪舔的样子……”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听从你的一番言语蛊惑,从而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我这么长时间用双眼去看,用双耳去听,用双脚去丈量,用灵魂去感受的事实呢?”
颜水儿也缄默地望向太后,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锐意与锋芒。
再次重复道。
“娘娘,我比您更了解他。”
不是泛泛而谈,而是一朝一夕相处中得来。
这种信任与坚守,最为坚不可摧。
而她也相信,那些愿意跟随秦桓的那些人,也同样拥有这样的信任与坚守。
这并非她一人独有。
无关情爱,也无关风月。
太后沉沉地看了她半晌,终于收起了脸上和蔼的笑容,变得面无表情,显得有些薄凉与可怖。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你了解他,信任他,他的臣属们也誓死拱卫他,不论是十年前,而是十年后的如今。”
“但你们千般谋算,百般算计,却还是遗漏了一个人。”
“谁?”颜水儿问。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