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别杀他,别杀他……”
“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啊……”
颜水儿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目,任由汗水打湿枕头,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拿着白布,为她拭帕擦汗的秦桓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在做噩梦。”
他皱着眉看向范镇,眼神似是在责问‘你就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范镇低着头,沉默不语。
——“所以,不要相信他。”
他不知道颜水儿的昏迷不醒是不是因为这句话,但他却从她的反应中明白了秦桓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范镇抿唇,内心在剧烈地挣扎。
秦桓蹙着眉头,又回过头,继续亲力亲为地给颜水儿换帕子,时刻注意着她的状况。
范镇迟疑地在他身后道:“大夫没有查出任何不妥的地方,她的身体很健康。”
他们之前预想的下毒、暗伤、迷药……通通没有,可颜水儿就是不醒。
“孤知道。”秦桓的声音很冷硬,且没有回头。
又是一阵沉默。
及至后半夜,颜水儿终于平复了心绪,不再一茬一茬地冒冷汗。
虽然依旧双眸紧闭,身体微颤,但好歹不再说胡话了。
秦桓紧绷的身体终于安心了一些。
他起身回头,看着浑身也是‘千疮百孔’的范镇,眼神复杂。
想说些什么,可张张嘴,最后还是叹息道。
“您伤势还没好,回去休息吧。”
反正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范镇站在他对面,咧嘴笑了下,可惜没扯动嘴角,显得有些滑稽。
片刻后,他的神情终于有些黯淡的坐了下来,面色甚至有些灰暗。
“殿下,末将的身体末将自己知道,就像一艘已经满是破洞的小船,积水越多,便越是积重难返……没几天日子好活了。”
秦桓垂下眼帘,也略微疲惫地在他对面坐下。
半晌,他轻声道:“大夫给你开了药,苏玉泽还盼着你好起来。”
“……不要放弃。”
范镇轻笑一声,探究的视线落在垂眸的秦桓身上。
“殿下,您真的变了。”
若说当年最想放弃秦桓的是谁,那必定是少年时的他自己。
后来,是魏正、卫黎、影一、方河、谢先生、俞先生、李太医……是那么多人拼尽全力以己身为筹码,放在了名为秦桓的这座天秤上,才留住了他求生的意志。
那个时候,谁说‘不要放弃’都有可能,唯独秦桓不可能。
可现在,他在劝他不要放弃。
范镇忽然有些好笑。
人生真是荒唐。
秦桓没有理会他的言外之意,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目光温柔,却声音沉冷。
“大雍还未大败大金,北境还未安稳,当初年少时所有的雄心壮志全都尚未实现……你真的甘心就这么庸庸碌碌地死了吗?”
范镇沉默两秒,神情落寂苦涩,却依旧笑着,似乎是想让自己释怀。
“北境有俞开宇,有谢碑,有苏玉泽,有赵顺赵达,有梁夫人……有千千万万个大好儿郎,没我一个粗人怕什么?”
“老将总是要死的,未来,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秦桓质问:“当真?”
范镇回道:“当真……”
秦桓厉声打断他,声声迫人:“范镇!孤再问你一遍!你说的这一字一句,可有半点出自真心?!”
“自是,自是……”
范镇忽然哽咽,他说不下去了。
一个威猛的中年男子,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伤,浑身上下每时每刻都在痛,他都没有哭过。
可此时,他忽然不知怎么的,眼眶通红,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他咧嘴笑了一下,浑浊的泪水顺着粗糙的面皮滑落。
真是怂包啊。
什么时候,他范镇也开始学着自欺欺人了?
等去了地底下,大将军一定会笑话他的吧。
可是……
“殿下,我范镇其实就是一介粗人,从没有过要当将军的想法,也不在乎什么保家卫国。”
“可是当年,在我们这些庶黎被金人俘虏,被当作牛羊一般对待,甚至快要被冻死的时候,是大将军出现救了我们。”
范镇抬起眼皮,面露恍然。
“朝廷放弃了我们,亲人故友也放弃了我们,但大将军没有。
他带着人,悄悄潜进大金,将我们解救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我们饿了就啃树皮,渴了就吃雪。
蹚河的时候能时不时地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