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浩离开了。
颜水儿却还坐在巨石上,未曾离开。
只是再抬头仰望蓝天的时候,心境也与方才不一样了。
人这一生,难得豁达。
即便是被粉饰的太平,也到底给了一隅百姓安宁生活的喘息之机,凡事有利有弊。
她没有跟着返回去找秦桓,反而走向了不远处的田舍间。
老实勤劳的农夫在田间劳作,农妇们也在田间穿梭,有送食送水的,也有撵着小崽子们到处跑的。
但更多的,是一大家子几口人全都卖力的在田地间吭哧吭哧地挥洒汗水,不带片刻停歇。
颜水儿停在了一个非常显眼且集中的茅草屋旁,看着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由好奇地驻足观看。
那些庶黎见她衣着鲜艳华贵,肤白貌美,全然不似她们田地里劳作的枯黄干瘪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痴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清醒过来,连忙红着脸后退,不敢近前。
而有些则是生怕遭到了什么祸事,或是惹了自家惹不起的贵人,连忙拽起自家的东西、扛着自家的毛孩子就跑了。
一时间,颜水儿在人群拥挤的茅草屋前,微妙地留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来。
颜水儿:“……”
她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走的,现在忽然就不想就这么走了呢。
颜水儿左右瞅了眼,茅草屋的右边满是炊烟袅袅,火炉旺盛,右边则是一群人带着碗筷进进出出,唯有一个白须老者嘴里嚼着不知名的草,坐在那里,也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颜水儿眼眸一转,凑了过去,也坐在了另一张木凳上。
白须老者看了她一眼,又耸拉下满是皱纹与褶皱的眼皮,没搭理她。
她也不在意,拢了拢自己的裙子,不让其拖地,便收拾便似随意地与身边的白须老者搭话。
“老叟,大家伙儿这是在做什么?”
白须老者声音苍老的道:“做饭。”
“做饭?”
颜水儿不理解,难道这个时候就有大锅饭了?
可她一路南下的路上,没见过这样的习俗啊?
她纳闷道:“莫不是官府组织的大伙儿一起做饭,好节约农时?”
白须老者嗤笑一声,看了她一眼:“官府那些老爷们哪儿会管我们这群地里讨食的死活?”
“这茅草屋是老汉我搭的,里面炒菜做饭的是我家大儿和大儿媳,前头派饭的是我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
来这儿领吃食的,也不是附近的村民,而是今年刚服兵役服徭役回来的人家,家里的顶梁柱不是伤了就是残了的。
眼看今年的赋税都要交不起了,家里老人孩子齐上阵,几乎是住在田里了,哪儿还有空做吃食。
但地里农活重,人也不能总啃饼子、吃野菜馍馍,就算大人扛得住,老人孩子也扛不住,所以就偶尔来我这儿领几餐饭食,也不贵,拿一天口粮换就成。”
颜水儿听得微微蹙眉,继续打听:“在服役中受了伤,官府不给补贴不善后吗?”
白须老者或许已经是麻木,眼中没有多少愤慨。
“人能活着回来就行,人离乡贱,好歹能死在故土,有多少人连回都没能回来,丢下一大家子的老弱妇孺,茫然孤苦。”
“这世道,人命不值钱。”
白须老者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了,背影萧索又佝偻。
颜水儿心里有些难受。
方才老人家在介绍的时候说了自己的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却独独没说自己的二儿子和三儿子。
这样明显是读过书的老人家都是这样的遭遇,那那些老老实实的只知道劳作的庶黎家中,又该是何种艰难?
似乎不论是哪个世界,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而苦难都留给了能吃苦的人。
可这个世上最无耻的就是对苦难的赞美。
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也不值得追求,磨炼意志只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苦难不值得歌颂,真正值得歌颂的,是面对苦难永不低头的灵魂。*
颜水儿对前方的白须老者施以敬意。
在这样艰难的时候,还能愿意并真的做到了帮助他人的人,不论是谁,都值得大家的敬佩。
或许是看她并没有一眼望上去的高不可攀,前方正轮流排队的一个妇人也好奇地插了嘴。
“贵女是知县家的女郎吗?长得可真好看,跟天仙似的嘞!”
颜水儿眼眸一动:“知县家的女郎经常来这儿吗?”
“没。”妇人老老实实地摇头,她想了下,“就十多年前见知县来过一趟吧,当时还夸了石头一家能吃苦来着,是吧?”
妇女自己个儿说还不够,还拉着身边人确认。
身边人可没她那么大胆,却